你行不行, 我又不知道。
隨著葉白汀這句話,房間氣氛頓時曖昧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安靜, 映照著窗外風聲鳥鳴,好像一個瞬間, 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仇疑青眯了眼,傾身欺近:“你說什麼?”
葉白汀多聰明的人, 瞬間就意識到了危險,這男人眼神不對了,彆下一刻就親身證明這個字!
“我剛剛在想青鳥身上不協調的地方!”他肅正表情,不較勁也不瞎撩了, 迅速回歸正事, “你有沒有發現,說起李宵良時,甘哈表情有些不對勁?”
仇疑青沒說話,隻是盯著他看。
葉白汀被盯的有點心慌,往後退了一步,強調正事:“……你一定發現了。”
窗外春光明媚,小仵作站在陽光裡的樣子美好極了,眉眼清澈乾淨,肌膚如潤玉脂, 眼裡滿滿都是他的倒影,有點警惕,又有點心虛。
明明有膽子開口撩人,轉過頭自己又慌了,以為扯個正事大旗,彆人就能忘了?還嬌氣的很, 眼底潤起了濕意,像細雨灑過湖麵,委屈的不行,像被誰狠狠欺負了似的。
仇疑青眼神深了一瞬,轉身掀袍,坐在小炕幾邊:“說吧。”
葉白汀明白這個眼神——這回就放過你。
他立刻放鬆,揉了揉剛剛角度不對,被陽光刺激的有些癢的眼睛,也坐到桌邊:“上回我們問話,青鳥很不配合,給出的名字是假的,說話內容也謊話連篇,過往,經曆,喜好,幾乎沒一個照實答,我們得非常用心的分析他的表情和用意,比對他話中的不同信息,才能判斷真假程度,當時我也提到了李宵良,他的表情有一點點‘惱羞成怒’,可很明顯是演的,事情並非如此……”
“我當時感覺有些違和,卻猜不透個中因由,此一次再試探,我突然感覺,他的表現……好像並不認識這個人,對這個人很陌生,可都是一個組織的人,為什麼會陌生?李宵良年紀不小,看起來可不像新人。”
錦衣衛盯得嚴,這兩個人也不可能有機會接觸,除非死亡本身就是一個訊息,但此次案件,沒有任何線索證據表明,和李宵良的出現有半點關係。
“我在想,有沒有可能……這個組織也非鐵板一塊?”
葉白汀看著仇疑青,眼睛盛著陽光,很亮,似在閃閃發光:“這麼多年過去,會不會裡麵的人已經分化,有了其它野心,或者最初我們就認錯了方向,這個李宵良根本就不是青鳥的人,而是那個九王叔巴樂津安插過來的奸細,不管找青鳥還是做其它事,都是為了找到這個八王子的線索,找到後斬殺?”
仇疑青麵上不見半點緊張,一如既往從容淡定:“如此,豈不正好?”
葉白汀:“嗯?”
仇疑青:“正好一網打儘。”
葉白汀:……
不得不說,狂還是指揮使狂,任何困境或危機,明顯看起來難度很高的麻煩,到了他這裡,都是機會。
“張嘴。”
“啊?”
葉白汀正想著之後怎麼應對,起碼盯緊一點是必須要做的事,沒留意仇疑青要乾什麼,聽話的張開嘴,就被塞了一顆小東西。
是糖漬青梅。
大約為了保存的能久一些,醃漬時放的糖很多,涼涼的,很甜,幾乎將所有酸味都能中和掉,隻剩清爽氣息,多嚼幾下,才有淡淡的酸味顯露,不重,卻能勾的人齒頰生津,回味綿長。
仇疑青又遞了杯水到他唇邊:“喝水。”
葉白汀乖乖喝了,才發現自己嘴皮有點乾,剛才說話太多了?
不過這個梅子是真好吃,哪來的?
仇疑青把小陶罐往他麵前推了推,狀似隨意:“家中廚子做的,沒誰愛吃,再不解決要放壞了。”
“多好吃的東西!你們簡直暴殄天物!”
葉白汀立刻把小陶罐抱到麵前,伸手拈一顆放進嘴裡,甜絲絲美滋滋,眼睛都要眯起來了,好吃的!
“謝啦!”他懷著感謝的心情看向帶青梅過來的人,發現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二人現在,距離很近,他能非常清楚的看到了,仇疑青眼底的淺淺青黑。
“你都不睡覺的麼?”
葉白汀蹙了眉。平時沒太注意,因這男人總是精神飽滿,乾什麼都非常有衝勁,出什麼意外,都能看到他衝在第一線的身影,好像沒有體力上限,永遠都能保持最佳工作狀態。
葉白汀見到過底下的錦衣衛小兵累癱,見到過申薑累的能就地倒下就睡,從來沒見過仇疑青疲累到撐不住,他好像永遠都能保持體力充沛,狀態優雅,哪怕身染塵霧,刀鋒沁血,於他而言也不是醜的,難看的,那是勳章,讓他更威嚴偉岸,男人味十足。
可這淺淺黑眼圈證明,他還是會累的,還是需要休息睡眠的。
葉白汀板起臉,煞有其事教訓:“你這樣是不對的知道麼?好的身體是工作的基礎,偶爾累一次兩次沒關係,長此以往,成了習慣怎麼辦,以後都不好改了!”
仇疑青:……
這是感覺自己剛剛有些丟臉,拽著彆人一起,就顯不出自己了?
葉白汀被他看的有點虛,清咳一聲,鄭重其事:“……總之,你可是指揮使,北鎮撫司撐天柱石,歪一點都不行,我們都指著你吃飯呢,你必須得好好保重身體。”
仇疑青:“關心我?”
葉白汀剛剛就反省過了,覺得自己沒發揮好,嘴裡還含著顆青梅,也不妨礙他鼓起臉,繃住了眼神:“怎麼,不行?”
竟然直接承認了,就是關心你了,怎麼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我關心不著你嗎!
仇疑青挑了眉,一時沒說話。
葉白汀見這男人眼神深邃,從他的臉,唇,緩緩下滑,到他的手,最後是手裡抱著的小陶罐……頓時十分警惕,將小陶罐又抱緊了些:“你想乾什麼?”
他不這麼護還好,這麼緊張,仇疑青突然就有點想搶了:“這麼好吃?”
葉白汀摟緊小陶罐:“……男子漢大丈夫,送出去的東西,不能往回討的!”
仇疑青:“嘗一顆,也不行?”
葉白汀頓住:“你……沒吃過?”
仇疑青:“隻有這一罐子,打開會壞了味。”
葉白汀:“那你還說廚子隨便做的,沒人喜歡,再不解決要放壞了?”
仇疑青竟然也很穩得住,被拆穿也沒覺得不好意思,身體還往前傾了些,聲音微低:“特意給你選的,你可喜歡?”
葉白汀就有點受不了了,這狗男人犯規!你倒是硬撐著脾氣,一條道走到黑啊!
說的這麼可憐,好不容易找到的東西,人一顆沒嘗過就送過來,他要是還舍不得分享,實在有點過分……
葉白汀拈出一顆青梅,往仇疑青嘴邊遞:“那你隻能吃一顆。”
“為何?”
“你又不喜歡吃甜。”就是為了跟他較勁!
仇疑青抓住湊過來的手腕,舌尖卷走了青梅。
葉白汀抖了一下,指尖還能感覺到那種溫潤微濕的觸感。
仇疑青明明知道自己乾了什麼事,還倒打一耙,裝模作樣:“吃你顆東西而已,這般舍不得?”
葉白汀:……
這是舍不得東西的事嗎?明明是你不對勁!
仇疑青並沒有放開小仵作的手,大拇指在對方手腕內側的皮膚輕輕掠過,閉眼歎:“可惜。”
葉白汀:“嗯?”
仇疑青:“稍後安排有事,我馬上得走。”
“你忙不是很正常?有什麼好可惜的,”葉白汀大大方方擺手告彆,“儘管去,案子已經結了,這邊暫時用不著你,我這兩天也覺得覺有些短,得好好睡一覺,明天不到中午不起來,你要是回來了,彆打擾我。”
仇疑青:……
站起來要走,看著美滋滋吃青梅的小仵作,又覺得有點虧的慌,回來捋了下他的頭:“小沒良心的。”
葉白汀叫他捋毛捋的往後一仰,眨眨眼,非常有良心的歪頭:“指揮使慢走?”
仇疑青走了,眸底帶著彆人察覺不出的笑意。
走出院子,還沒到大門,就看到申薑和廚房的人吹完牛,對著兩個點心盒子糾結。
“乾什麼呢?”指揮使偶爾也會體恤改下,尤其是等馬過來的空檔。
申薑眼睛亮:“指揮使!正好,您幫我看看,這綠豆糕和紅豆餅哪個好,我帶回去給夫人嘗嘗!”
仇疑青:“老婆奴。”
申薑:……
說話就說話,不想指點就不想指點,乾什麼人身攻擊!不不,我是百戶,我不生氣,你就是嫉妒我有媳婦你沒有!
正好玄光來了,仇疑青翻身上馬:“都帶走,北鎮撫司還不缺這點東西。”
申薑看著瞬間遠離的馬屁股,再看看這兩盒點心,這不是怕浪費麼,媳婦一個人又吃不完……不過不管了,指揮使說都能帶走就都帶走,算是錦衣衛福利了!
葉白汀工作的時候也能對自己很狠,連軸轉從不喊辛苦,是個熬夜大能,工作一旦結束,他也很能犒勞自己,吃吃喝喝睡懶覺,沒有他不擅長的。
這一覺睡得特彆久,相當解乏,葉白汀醒來時看到窗外過於燦爛陽光,整個人都懵了一下,他還真把整個早上都睡過去了?
倒也不錯,春暖花開,萬物生長,正該好好放鬆放鬆,他懶洋洋的伸個懶腰,懶洋洋的起床,懶洋洋的洗漱,懶洋洋的吃個飯,搬了把藤椅並小桌子出去,放在太陽底下,桌上有茶,手裡有書,頭頂還有暖陽,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案子順利辦完,後續遺留問題需得慢慢展開,急不得,算是難得有個小小假期,申薑也有點憋不住,瞅著空子,過來找葉白汀:“少爺,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