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盧氏,性子很有些彆扭啊。
葉白汀快速和仇疑青交換了個眼色。
盧氏走到近前,按規矩行禮:“妾身盧氏,乃是死者發妻,見過指揮使大人。”
仇疑青剛叫起,她就看到了二人身側不遠的蔡氏:“喲,二嫂也在啊。”
不管眼神還是聲音,都稍顯刻薄。
蔡氏有些不知所措:“三……弟妹?”
申薑看一眼就明白了:“你同她關係不好?”
蔡氏:“……我不知道。”
盧氏就冷笑了一聲:“嗬,都是千年狐狸,裝什麼純?一個屋簷下過日子,低頭不見抬頭見,誰不知道誰?這位百戶大人,您可彆被人騙了,誰說妯娌間,關係就一定好了?”
申薑:……
這位夫人還挺有脾氣的。
盧氏扶了扶發:“尋我過來,不是說我男人死了麼?不問問他?”
葉白汀便道:“你丈夫今日,在書房午歇。”
盧氏哼了一聲:“莫說今日,他每一日午歇都在書房,晚上也是,回院子的時間少之又少。”
“你們夫妻感情不好?”
“感情?他配有這東西?”盧氏眸底浮起濃濃厭意,“他在外頭什麼名聲,想必你們也知道,我但凡要點臉,都不可能同他過的好,所以你們也彆問我為什麼不傷心了,真哭不出來,他死他死的,我還鬆快了,我現在不拍掌叫好,都算是對得起他了。”
申薑:……
葉白汀又問:“你丈夫近來可遇到了什麼麻煩?可有什麼仇人?”
盧氏哼了一聲:“彆說近來,就他活著的這些年,幾時沒仇人?貪花好色,招貓逗狗,什麼臟的臭的都往屋裡拉,這樣的人,仇家能少?哪個被他盯住的女人不恨他,父兄不恨他?”
仇疑青沉目:“他們都能進你家來?”
“這個……肯定是不能的。”
盧氏立刻明白自己態度有些過了,當即收斂:“但妾身說的都是真的,外子沒出息,還覺得自己厲害的很,脾氣臭又執拗,家裡人怎麼說都不聽,誰能看得順眼?您要問同他發生口角爭執,有怨恨的人,裡裡外外真不少,要說到底誰殺了他,妾身也真的不知道。”
葉白汀:“你們今晨至剛剛,各自在哪裡,做了什麼,你總該知道。”
盧氏點了點頭:“他愛玩,樂子多,晚上總是很晚睡,上午一般不起床,也不會用早飯,我這邊上頭沒有婆婆盯著,公爹愛清靜,除了初一十五,沒有晨昏定醒的規矩,早上便也起的遲,不過他睡書房,我睡院子裡,並沒有見到麵,到了中午一起到主院吃飯,才看到了彼此。”
“一起主院吃飯?你們所有人都在?”
“是,今日大姐生辰,她那個身份,”盧氏頓了下,“你們都知道的,死了丈夫,婆家不體貼,娘家接回來的大姑姐,便是有喜事也不好大辦,就早早安排好了,說大家一起吃個飯就好,就是今天中午這頓飯了,家裡所有人都在。”
“這頓飯吃的可平順?期間可發生了什麼特殊之事?”
“沒有,”盧氏搖了搖頭,聲音裡忍不住諷刺,“和以前一樣,不說話的不說話,陰陽怪氣的陰陽怪氣,和稀泥的和稀泥,沒什麼特彆。”
“你丈夫當時精神狀態如何?”
“狀態?”
“比如精不精神,有沒有生病難受?”
“那可太精神了,一點病沒有,還能挑世子的刺呢,指著桌子上的菜,說大哥有錢給接回家的姑奶奶用,沒錢給他這個幫應家開枝散葉的男丁,差點挨了頓揍。”
像是想起當時情境,盧氏帕子掩唇,笑了下:“吃完飯,大家就散了,我回房午歇,這一覺睡得挺沉,要不是下頭來叫,還醒不了呢。”
葉白汀想了想,又問:“你什麼時候離開的主院?誰最先走的?”
“家裡有兩個寡婦,很少一起吃飯,類似這種時候,大姐一定是最先走的,但今日她生辰,不合適,就我這二嫂,”盧氏下巴指了指蔡氏,“她先請的辭。”
“她走沒多久,估計還沒出院門,我男人就走了,有她們倆開頭,大姐也就順便告辭離開,我趕緊扒了兩口飯,也走了。當時公爹和世子正在說話,大嫂在旁邊服侍,我不得有點眼色?萬一說什麼秘密呢?後麵就不知道了。”
葉白汀點了點頭,又問:“你丈夫的書房,你可熟悉?都有什麼規矩?”
“不熟,”盧氏冷笑一聲,“他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書房能有什麼大規矩,頂多是不能讓女人隨便進來。”
“不讓女人隨便進去?”申薑就有點奇怪了,那房間裡落的那支步搖是怎麼回事?
葉白汀卻領會到,重點不是不讓進去,而是不讓‘隨便’進去。
果然,盧氏神情曖昧:“當然,萬一他正在拉著小丫鬟辦事,被瞧見了多尷尬?再不要臉,多少也要扯塊遮羞布的。 ”
說著話,盧氏素手掩唇,打了個哈欠:“完事了沒有?這人死了,我得給他服喪,還得回去換衣服呢。”
仇疑青:“你夫之死,你可有懷疑之人?”
盧氏視線就落在了蔡氏身上:“這邊上不就站著一個?”
申薑沒懂:“嗯?為什麼?”
盧氏冷笑:“你問她啊。”
蔡氏一臉無辜:“……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盧氏一怔:“不記得了?什麼叫不記得了?”
蔡氏輕輕摸了下額角,疼的嘶了一聲:“我好像撞到了頭,前塵往事,皆儘忘了。”
頓了片刻,盧氏突然哈哈大笑:“忘了,哈哈哈忘了——你們可真會玩兒!不錯,一個死一個傷,還挺般配。”
申薑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們兩個有事?”
盧氏正了正神色,收了笑:“我這人和彆人不一樣,不確定的話,不敢隨便說,她整日擺出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男人看著就是流口水,我絕沒有捕風捉影,沒錯,我男人就是肖想她,但他得手沒得手,我這二嫂又回沒回應,中間有過幾回……我可就不知道了。”
話說的差不多,盧氏提了告辭:“……實在是時間緊迫,再不換衣服,怕要被人說了,妾身在這深宅大院裡,又走不掉,諸位大人若有需要配合之處,隨時來尋妾身便是。”
葉白汀:“夫人請便。”
盧氏走時,正好和走過來的世子擦肩,果然被訓了——
“老三離世,你因何不換孝服?”
“大哥見諒,妾身這就去,剛才不是被叫過來問話麼?”盧氏行了個禮,匆匆走了。
世子走過來,拱手行禮:“我來遲了,還請指揮使見諒。”
仇疑青看到了他臉上的汗:“世子這是走了很遠的路?”
世子就歎了口氣:“父親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家裡出了這種事,上下都很忙,都需要安撫,內子那邊也走不開,我先去看過他們才過來的,指揮使有任何問題,問我便是,家裡的事我都知道。”
葉白汀看著這位世子。
應昊榮,侯府嫡長子,生下來就是世子,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身材高大,麵端目肅,氣質成熟,是現在府裡頂家之人,交際上看起來很有分寸感,不過分熱情,也沒有過多的距離感。
總之,是一個處事成熟的成年人。
仇疑青先問了時間線:“今日從晨間到現在,世子都在哪裡,忙些什麼?”
世子:“今日公務繁忙,我一早就出了門,因姐姐生辰,一家人要一起吃個飯,早就定下的事,再忙我也得回來,中間沒什麼特殊的,就是和吃飯小聚,之後午歇。不過不知為何,今日午歇睡的著實沉了些,我本該小睡半個時辰就得起來,出外公務,往常起的來,不需要人叫,今日竟是出了事,下人來喊,才醒了的。”
葉白汀和仇疑青瞬間對視一眼,注意到了同樣的信息:午歇,睡得特彆沉,彆人叫才醒。
世子是這樣,盧氏也是這樣,死者被勒死的時候沒有反抗痕跡,顯然也是處於意識不清醒,不能掙紮的狀態的狀態,再想想蔡氏,她的時間線許和這幾個人不同,可她的狀態,她的遭遇……
仇疑青立刻問:“尊夫人和老侯爺呢?也都午歇了?”
世子:“是,我醒來的時候,內子還沒醒,父親那裡也是。”
“你姐姐呢?”
“這個……”世子頓了頓,“還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過去。”
但去沒去,葉白汀和仇疑青都覺得這個答案大半是肯定的。
看來今天中午這頓飯,吃的很不尋常,有人是真睡著了,有人可能是裝暈,出來殺了個人,可能還有人渾水摸魚,順便乾了些其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