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們遇到了方之助!”
申薑感歎這可真是緣分, 辦案的官差和嫌疑人碰上了:“那時間上,可能為他做不在場證明?”
“證明不了。”
葉白汀搖頭:“我和指揮使上船並不久,也就一支舞的時間, 甲板上血跡就被發現,有人喊出了聲。”
前後間隔很近, 如果方之助就是凶手,他完全有足夠的作案時間。
“這個喊出聲的人, 我問過了,”申薑神色肅正,“就是過去庫房,想要拿雜物的人, 說是一陣風來, 聞到了血腥味,轉眼看到甲板血跡,再往外探頭一看,就看到了死者,喊出了聲——”
“我反複確認過,這就是個巧合,那人隻是一樓伺候撤碗碟,隨時打掃臟汙的跑堂,身份有限, 沒機會去彆的地方,且整晚都在忙,出事的這個時間段,他有不在場證明。”
葉白汀點了點頭:“我們來看看凶器。”
“三樓房間的弓弩,現已明晰,乃是就地取材, 本就是花船上的東西,凶手能拿到,必然對船上情況十分熟悉,包括倉房在哪,怎麼打開,得知道哪裡光線最暗,哪條路可以走的很快……如若不然,凶手身份就得非常高,光是利用身份碾壓,就可以得到這些東西。”
這些相關嫌疑人裡,最熟悉花船的肯定是姚娘子,但經常光顧花船生意,來的次數太多的客人,這些信息也會知道。
仇疑青:“魏士禮,江汲洪,潘,我均已查過,都是熟客,常來。”
申薑歎了口氣:“那要說不經常來的,恐怕隻有兩位公公了,這個案子,他們能排除了?”
“倒也未必,”葉白汀想了想,“以兩位廠公身份,真要借用這個地方殺人,根本不必自己過來提前熟悉,要這些東西再簡單不過,找人打聽清楚,把圖紙畫下來呈上便是。”
申薑有點蔫,還是誰都排除不了啊……
仇疑青指節叩了叩桌麵:“善射。”
這個是關鍵,凶手必定是精於箭術,且準頭不錯的人,查到這一點,很多東西時就說得清了。
葉白汀又道:“三樓的客人……”
“少爺是不是想說範圍太大,不好鎖定?”申薑嘿嘿一笑,“你讓人帶的紙條,我都看了,這點查清楚了!這位姚娘子呢,非常有手段,為了立花船規矩,之前曾殺一儆百,狠狠辦了一個不服氣,想要上到三樓的小官,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知道她有靠山,玩樂是玩樂,和姑娘們亂來可以,上樓卻得十分謹慎……”
他大手一揮:“所以我們這次的凶手,一定就在三樓這些人中間,再沒有其它可能!”
“優秀。”
葉白汀誇了一句,申薑胸膛立刻挺起,那叫一個驕傲:“那是!我可是少爺和指揮使的人!”
“還有動機……凶手為什麼,必須要殺人呢?”
葉白汀把自己驗屍時,注意到的細節,想到的方向,包括‘審判’意味的這個點,全部分享給仇疑青和申薑:“凶手可能利用了‘烏香’這個點,知道死者對此物上癮……我們需得特彆注意,這個花船,是否在販賣鏈條,以及凶手本身的位置。”
申薑皺眉思索:“本次案件,我們的嫌疑人都是官員,官階還不小,會用這個麼?”
他的這個思考方向,仇疑青是肯定的:“為官者大都清醒,身上最重的兩個字就是‘利己’,越是位高權重,越想謀個長遠,考慮事物多用理智,除非被算計,很難親身沾上這種毒害東西。”
葉白汀懂,越是聰明人,越能看透表象,知道事物背後意味著什麼,會帶來什麼,他們可能會利用類似這樣的東西去控製彆人,卻不會讓自己沾染上,因這與他們本身訴求相悖。
所以嫌疑人之間,是有人被算計了,還是……這個思考方向矛盾了,其實並不是因為烏香,而是其它的什麼東西,錦衣衛現在還沒有意識到?
葉白汀垂眸細思。
想想昨晚三樓這些人,潘祿眼巴巴湊上來也就算了,這是削尖了腦袋想往上鑽的人,可兩位廠公也來了,他們的身份,是會隨便參與彆人酒席,隨便賞人臉麵的?吏部尚書……吏部,可是六部之首,掌管官員任免調動,升官受封的所有事,權利不是一般的大。
這個酒局,真的隻是升遷宴嗎?席間真的隻是喝酒慶祝,會不會討論點彆的?
“還有,”仇疑青用完了豆腐腦,放下碗,“潘撒了謊。”
葉白汀一頓,不過片刻,就反應了過來:“對啊……我們先前問話時,他說過來是為了找機會,為了不出差錯,還進行了各種研究,對席間個人喜好等儘量了如指掌,可我們之後細問,他又搖了頭,說自己隻是意外撞過來的,不知道過來的客人都有誰……”
前後矛盾,必是撒謊了。
“他才是看到了點什麼的那個人。”
當時境況,兩位廠公是宮裡人,自己本身也很注意行蹤,不可能輕易暴露給彆人,恐怕除了這兩個也不知道,其他人,這個潘都清楚,他可不是個簡單的人。
“好,我去查!”申薑吃光了碗裡的粥,一抹嘴巴,豪情萬丈,“這廝滑溜是不是,讓他瞧瞧爺的手段!”
感覺時間有限,葉白汀語速加快:“姚娘子那邊,是不是有問題?”
仇疑青頜首:“燕柔蔓那裡,我私下找過了,她懷疑這姚娘子與烏香販賣鏈條有關,但她手裡沒有任何證據,大部分都是憑直覺和猜測,遂昨晚才會親自上船,想要一試。”
“她本打算趁著這個時機,看能不能跟蹤一下姚娘子,就算不能跟蹤,至少看一看這花船,有機會就尋一尋,搜一搜,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證據,卻沒想到忽發意外,她還沒來得及動,船上就死了人,接下來錦衣衛封鎖現場,她更是動不了。”
葉白汀幾乎立刻就想通了燕柔蔓計劃,花船上生意最忙,人最多的時候,是有點不那麼利於行動的,但利於觀察,燕柔蔓正好先看,細想,再鎖定方向,稍晚一點進行類似搜查的行動,安靜時會更方便,誰知運氣不太好……
一通商量下來,時間線分析的差不多,早飯也吃完了。
申薑推開碗:“那我這就走了?接下來在外頭調查走訪,順便問問剛剛的幾個方向,有更多東西了,再找少爺分析!”
葉白汀看了看天邊正在蓬發發的日出:“不休息會兒?”
“休息什麼休息,這天亮了,人們都出來活動了,正是該我表現的時候!”
申薑兩手往上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少爺放心,我厲害著呢,這點活兒累不著我,我現在可是個千戶了!”
懶腰伸到一半,看到指揮使表情,趕緊收回手,清咳兩聲,麵色肅正:“那什麼,試千戶!總之我知道保重自己,累了會找個地方眯一會,少爺就彆操心了,就是這兩天怕會都在外頭跑,回不來,有什麼線索彙總就讓人送回來,少爺空了就幫我分析分析,指點指點,再讓人帶給我,這樣節省時間……反正你那兩筆字也不怕暴露,彆人想偷機密都認不出來!”
葉白汀:……
他很想麵無表情的按住這位千,試千戶,嚴肅又冷厲的問問他,什麼叫他那兩筆字不怕暴露,好不好當麵說彆人字寫的醜這麼沒禮貌,結果話還沒說出口,申薑就風風火火的跑了,就遠遠的留下了個背影。
還是指揮使好。
仇疑青捏了捏了他手:“好看的。寶貝的字寫的好看。”
葉白汀:……
得多虧心才能說出這種話。
雖然你臉上這麼嚴肅認真,可你眼睛在笑!你明明是在笑話我!
可要非逼著人承認自己字寫的好看,真情實感,真心實意,好像也有點過分……
葉白汀吃完最後王口豆腐腦,推開碗,悵然若失。
仇疑青拿出帕子,給他擦了擦嘴:“若真的很在意這個問題,以後我教你。”
“倒也……不是很在意,申薑不是說了,我的字都不需要特殊加密,彆人截獲不了?”
葉白汀強行挽尊,說的煞有其事,看起來真沒在意,仇疑青卻知,小仵作大半是煩累,字要寫好,必得天天練的,他對破案,驗屍很有熱情,沒日沒夜的乾都行,旁的就……
“沒事,你男人寫的好看就行。”
“嗯?”葉白汀突然睜大眼睛。
仇疑青很淡定:“誰敢笑話你,就讓他來尋我比。”
葉白汀:……
雖然這撐腰的氣勢很足,可好像有點不要臉啊。
不要臉沒關係,他喜歡!
“好啊,”葉白汀笑的可甜,“以後誰要欺負我,就扔指揮使出去嚇唬!”
“扔?”
“不然呢?抱?”葉白汀看看仇疑青那身量,再拉開自己袖子,看看這明顯細了很多的胳膊,“我也抱不動啊。”
“不用阿汀抱。”
仇疑青直接伸手過來,抱住了葉白汀:“我會抱著阿汀。”
不僅抱,還抱著往房間裡走了!
葉白汀大驚:“這是白天!”
而且外麵還有案子,你是不是得乾正事!
“阿汀在想什麼?”仇疑青裝的一本正經,“可惜不能讓阿汀如願,時間有點來不及。”
葉白汀低頭看了看他的手臂:“……那你這是?”
“烏香鏈條一事,我需得即刻找一趟姐夫,你這裡驗屍工作即已結束,當好好睡覺,休息一會。”
“不用,我可以等申薑那邊……”
“他的線索反饋,尚需時間,我這裡也是,短時間不會有新消息進來,你不若養精蓄銳,待到午後,隨我去吏部問話。”
“去吏部問話……”葉白汀看著仇疑青,眼睛一亮,“你要帶上我?”
仇疑青:“你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