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疑青你來找我,千萬不要傷彆人!
終於爬到四樓船頂,葉白汀呼吸急促,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了,拂麵海風微冽,將他的衣袍鼓起,頭發往後吹,有一瞬間他都睜不開眼。
我在這裡,仇疑青,我在這裡!你看到我,看到我啊!
……
遠處錦衣衛已經殺過來了,申薑帶著人,甚至狗,連小船都準備好了,衝往這邊大船。
“少爺挺住,我們來了——”
申薑離得太遠,還看不到船上狀況,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不行,連指揮指都超過了他們,但沒關係,既然來了,就不會饒過這些黑衣孫子!
因他帶來的人不少,還可以左右進行包抄!
“都給老子看清楚了!人犯,三皇子,都給我抓住!少爺也要救!除行動小隊,另外分出小舟營救百姓,不可輕忽!”
“汪——汪汪!”
狗子衝著一個方向叫,申薑看過去:“女人?姚娘子?三皇子要跑?嗬,孫子,試試老子的準頭吧!”
長箭搭弓便射——
錦衣衛的箭都是軍需特供,與眾不同,箭身打造流暢,尾羽簇白,保證速度和殺傷力的同時,在空中畫出的痕跡也很好看。
不知道射中了誰,但總歸傷到了對方的人,申薑周身氣勢大漲:“給老子衝!”
遠處岸邊,燕柔蔓長呼口氣。
她今日沒有在船上,既然是三皇子的計劃,自己人,或者‘潛在自己人’,當然要被調開。她本也不知道這件事,直到事發才覺不妙,想要出去報信,又發現周遭環境並不允許,眼線太多,並不方便。
指揮使給她的任務是打進組織內部,其它事可降調處理,這不是她‘分內之事’,可她怎麼能不著急?聯係錦衣衛不方便,彆人呢?她之前隱隱知曉,同期往組織內部努力的人裡,有一個叫石州的,和錦衣衛關係似乎也有微妙,既然都是‘組織’的人,見他總要容易些。
到了地點,她才發現也沒太大必要,因為船隻那邊,錦衣衛和指揮使已經到了……她早就知道,官和官是不一樣的,錦衣衛不會放任百姓如此危險。
石州看到了她:“彆愣著啊,去找條船,立功吧。”
燕柔蔓:“嗯?”
石州:“三皇子搞出這麼大動靜,後路肯定早備好了,錦衣衛再厲害,這麼多百姓不能不救,對三皇子底細也還沒摸透,估計沒辦法今夜摁死他,你去找條船,介入三皇子的渠道……”
燕柔蔓腦子靈活,根本不必對方多提示,就已經知道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她轉身很快,卻還是問了:“你不擔心你的妻兒?”
石州哼了一聲,眉眼陰鬱:“要是這點小場麵都過不去,讓我的妻兒跟著受罪,仇疑青就彆活了,自戕謝罪吧。”
他和仇疑青乾過架,也合作過,最知道這小子的陰招,這小子的超前預判和本事,可能中間有些凶險不假,但贏不了……怎麼可能?
這小子連兵強馬壯,人丁興旺的瓦剌都能搞殘,何況這點小場麵!
三皇子真以為安將軍戰神名號是天上掉下來的,老天看著他臉長的好看就給了?那是無數場戰爭積累,無數次生死邊緣遊走,可不是運氣就能過來的。
三皇子又以為他石州是什麼人?隨便就能算計到?
“我得給那小子弄藥去,這邊你彆管,回吧。”
他一邊轉身離開,一邊在心裡嘀咕,媳婦,你可千萬彆怪我啊,小弟也彆太嚇著……
自己的媳婦兒子,他怎麼可能不擔心?可三皇子明明知道葉白芍是他媳婦,還突然來這麼一出,敢這麼搞,估計也有意要試探他,是否真心歸順組織,如無意外,他們此舉恐怕隻是用來威脅,並不會真的傷了他媳婦性命。
遂……所有人都能動,反而他自己,最不能動。
錦衣衛不頂事,還有他的死士,他石州的人,定不會出事!
……
仇疑青已經衝過來了。
葉白汀站在四樓最高處,迎著夜風,看著下麵。
風很大,有利於氣味擴散,葉白汀又取了膏脂,在腕頸,甚至皮膚外側都加了一層,自己都覺得自己很香,仇疑青當然能聞到,他已經衝著這個方向而來,很近很近了。
期間黑衣人但有所阻,他出手毫不留情,周身全是冷硬殺氣,駭人的緊。
葉白汀緊緊抿著唇,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啊——
“仇疑青!”
可惜他的聲音被嘈雜環境淹沒,傳不到更遠。
“小姐姐小心哇——”
“不能掉水裡——”
雙胞胎在人群裡,遊魚一般,十分靈活,他們沒有受任何傷,也沒有被任何人抓住,竟然也不害怕,像玩遊戲似的,你跟著我,我護著你,默契十足,一邊用自己的小武器□□衣人,一邊保護彆的小娃娃,想保護他們的人追都追不上。
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因為太瘦,被擠到船邊,身影趔趄,雙胞胎看到了,過去拽了一把,人倒是拽過來了,但因為他們人小,腳下飄,被旁邊黑衣人一擠,掉下了船。
他們自己倒不害怕:“哇飛飛——”
“看我表演跳水!”
葉白芍嚇得不輕:“兒子——”
葉白汀聽到聲音,心中也跟著一緊,彆彆彆,不行不能這樣……船這麼高,雙胞胎還小,隻怕水浪拍過來都經不起,這麼掉進水裡不行,雙胞胎不可以出事!
可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已經掉下去了!怎麼辦!
就見仇疑青掠身而過,在雙胞胎落到水麵之前,一手一個,抱住了他們,飛鳥般輕靈,輕輕踩了下水麵,就帶著人往上飛了起來。
“哇飛飛——叔叔肩膀好寬!”
“叔叔飛得好快!”
“叔叔教我教我——”
“我也要這麼帥!”
仇疑青輕輕把孩子重新放到船上,交給葉白芍的時候,百姓們一默,頓時群情激憤。
“我就知道龜兒子些不學好,想要挑撥我們不信錦衣衛呢!呸!心太臟!”
“老少爺們兒們都看清楚了,咱們是被騙了,黑衣孫子們沒安好心腸呢!”
“錯了就認!大姐大娘們,方才是我孫子,嘴臭,對不住你們,稍後怎麼罵怎麼罰我認了,但這會兒你們瞧著,我以功贖罪!”
“沒錯,我也是,叫李三宗,家住水石胡同,第三棵槐樹下,剛剛我罵過的人,對不起!明日起你們儘可去我家找我,要我怎麼賠罪都行,今天,咱們先一起扛過去!”
葉白汀看到這一幕,眼眶有些熱。
除了小孩子,成年人眼裡哪有那麼多非黑即白,人性有惡也有善,本來很很複雜,我知道自己偶爾做過錯事,偶爾有過邪惡的想法,你也一樣,可能今天我們境遇相似,彼此知心,明天就會拌嘴,後天就能老死不相往來,生活裡總會有疙瘩,也總能解開,偶爾犯錯而已,人之常情,方才罵戰一場,不過是為了求生,不過是丟點人罷了,成年人活在世上,誰沒丟過人,誰將來不會丟人?
人心……當然會被誘導,被操控,可人心也會察覺到正在被誘導,正在被操控。
哪怕知道自己很壞,很自私,內心真正喜歡和向往的,還是那些忠誠和守護,有些時候,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葉白汀想告訴三皇子,你讓我選擇誰的命,我偏不,我全都要!
三皇子的船已行遠,通過望遠鏡看到這一切,陰著臉下指令:“給我吹,給我用力吹!”
笛聲拔高一層,更加躁動,更加尖銳。
仇疑青晃了晃頭,方才有些鬆動衝開的意識,再次被調開,他推開百姓,衝往船隻四樓,那個吸引他的味道……但凡有黑衣人阻攔,出手便是殺招!
他下意識循著香味往上,走船梯都嫌慢,腳尖輕點船身,自外側飛掠,直直衝著船頂而去,眼神越來越空茫,麵色越來越冷淡。
他看到了葉白汀。
葉白汀右臂滲出新鮮血色,眼底落著月光,儘是溫柔:“我終於等到你了。”
仇疑青眸底隱有血色,凶戾眼神未變,掌握為拳,拳風迅速往前——
葉白汀不躲不閃,反而向他伸出了手。
視野暗處,突然有流箭過來,正衝著自己,葉白汀蹙了眉,不讓仇疑青再靠近,狠狠一推……
仇疑青沒有被流箭射到,他也沒有,但因為這一用力,腳下一空,他再也不能保持身體平衡,直直往下倒去。
夜空之中,皎月之下,他逆著風,衣袍鼓動,發梢激蕩,他可能會狠狠砸進水中,他不懂水性,可能會立刻嗆水,水過氣管,浸至肺腑,無法呼救,甚至無法掙紮。
他朝仇疑青伸出了手。
“青哥哥,救救我好不好?”
仇疑青本來滿麵冷厲,隻是循著本能,朝著吸引他的味道,跟隨而來,可看著葉白汀的臉……
他眼神微頓,似乎有些困惑,片刻後,身形加速而來。
他臉逆著光,看不到有什麼變化,可他的手接觸到葉白汀的一瞬間,葉白汀仿佛聽到了這個人心中的聲音——
他在說,彆怕。
他在說,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