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汀眯了眼梢:“或許就是因為——不是三皇子的人,才更要死。”
因為知道了秘密,因為有泄露可能,因為可能會被追根溯源……
他指尖輕點桌麵:“三皇子的這個出身,是不是不能說?”
“靠!這玩意兒該不會是個假的吧!”申薑突然拍桌,“看起來是宮裡人懷孕,皇上的種,其實是和彆的男人有染?他娘心虛,一直不敢說,還棄養了他,他自己也心虛,有仇是有仇,不甘是不甘,但其實站不住腳?”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要真是這麼回事,這刑明達知道當年所有一切,又不是效忠三皇子的人,那早該要滅口啊,為什麼等到今天才動手?”
這人到底是不是三皇子的人啊!纏纏繞繞的,這麼惡心人!
葉白汀和仇疑青對視一眼,方才淺歎:“所以此事存疑,暫時理不清,亦不能下定論,我們需得搜查走訪更久,找到更多的細節佐證。”
申薑立刻舉手:“我來!我明天就專門照著這個方向乾!就不信找不出他們之間真正的關係為何!”
仇疑青和申薑簡單交代幾句流程方向,三人視線再次回到案件本身。
如果存在一個悄無聲息被帶走的孩子……
葉白汀指尖點著卷宗:“佟氏當年,可曾有孕?”
“沒有,”仇疑青指向另一個人名,“倒是這位韓寧侯夫人單氏,當年那個時間段,剛好也滑了胎。”
申薑:“可這人現在也找不到啊,想問都沒地方問!”
葉白汀便又問他:“今日獲得的信息裡說,在侯爺的靈堂上,單氏和刑明達曾經吵架,她們因何關係不好?”
“這個我查過了,少爺一傳話,我就去問了,”申薑道,“說是當年韓寧侯死的突然,單氏接受不了,懷疑他被彆人害了,才在靈堂上失態,不僅刑明達,她幾乎無差彆攻擊,是個男人就罵,但事後察覺失禮,先後挨個道了歉,之後關係……算是平平,她一個寡婦,不好和外男有什麼來往,但要說仇恨,看起來不像有。”
但這隻是今天查到的東西,比較淺層,誰知這些人有沒有說謊遮掩,還是得往深裡查,找到細節...佐證,才能真正確定。
“我覺得少爺之前說的很對……”
申薑摸著下巴,仔細想:“這些案件相關人,要麼是宮裡的貴人,聰明人,要麼是進宮拜見,時時謹慎小心,不敢錯走一步的婦人,前者想要殺人,什麼時候不行,什麼法子不能想,非得當著皇上的麵?後者連走路都得小心翼翼,怎麼敢下毒殺人?不管誰乾這件事都不劃算,怕不就是幾人離席,出去的那點時間裡,聊起了當年之事,現在狀況,正好被刑明達撞破,或說破,這樣的大秘密又萬萬不能見天日,風險昭然,可不得立刻殺人滅口?”
“孺子可教。”葉白汀看著他,雙目有光,微笑入眼。
申薑撓了撓後腦勺,有點沒明白,他不是就重複了幾句案子最開始,少爺提醒過他的話,怎麼就孺子可教了?好像看透了什麼秘密,得出什麼大結論一樣。
葉白汀提醒:“你再想想,你剛剛自己說過的話。”
申薑閉眼默念一遍,還是沒發現。
“蠢。”
仇疑青眼神淡淡:“凶手殺刑明達,是為了滅口,保證秘密不泄,那凶手本身呢?”
“凶手本身……”
慢了兩拍,申薑眼神突然從迷茫變成恍然,精光乍現,拳砸掌心:“我知道了!這刑明達是不是三皇子的人不一定,咱們還得找證據,但這凶手,一定是三皇子的人!”
若所有推測無誤,本案與三皇子身世有關,誰最著急,誰必須要護主?
“少爺很早前就猜測,三皇子這麼能折騰,什麼都敢乾,消息似乎還很靈通,怎麼可能沒有來自宮中的支持?這回要是抓到凶手,咱們豈不就知道了誰是三皇子的後台!”
葉白汀頜首:“不錯。”
慣於權勢鬥爭者,很多時候建立關係靠的也不是友情或血緣,隻是純粹的利益,如果三皇子生母如今在世,那不用說,不管血緣還是利益,肯定要幫他,如果生母不在世,彆人知道這個秘密,就會以秘密要挾鞏固雙方的聯盟……
就是不知道這次的大魚是誰呢?太皇太後,尤太貴妃,還是什麼現在仍然隱在水底下的人?
“這水夠深啊……”
這點東西申薑還是能看出來的,宮鬥怎麼可能隻是主子娘娘們扯頭花,必然有權勢鬥爭,追權逐利……
回過神來,忽覺房間裡似乎安靜了太久。
他看向葉白汀:“少爺……怎麼了?”
怎麼瞧著不大高興的樣子?
“沒什麼。”
葉白汀垂了眸:“隻是覺得,如果本案根由如此,大約就和我父親的事沒什麼關係了。”
父親過往經曆明晰,這個時間段,和這些人完全沒有交集,隔著千八百裡呢。
那在父親去世前,和刑明達的那次見麵,又是為了什麼?
仇疑青拍了拍他的手:“證據未足,莫要多想,我們一步一步往前走就是。”
凡有所為,必留痕跡,他們已經走了很多步,前方不再是一無所知,總會見明亮天光。
“……嗯。”
葉白汀把自己的茶盞推給仇疑青,讓他幫忙蓄水,趁機躲開他的手……旁邊還有人呢,多不好。
旁邊的申薑完全看到了兩個人剛剛握在一起的手,還看到了少爺欲言...又止,悄悄看了他一眼的眼神!
今天晚上他吃宵夜了麼?怎麼覺得有點撐?
這個瞬間,他好想念媳婦……不就是拉小手麼,他也可以!
“咳。”
葉白汀清咳兩聲,又道:“至今仍未找到的侯夫人單氏,需得繼續注意,一直找不到,她出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這個仇疑青知道:“我已在宮中鋪網排查,禁衛軍夜裡也在輪值,皇宮再大,一寸一寸搜檢,總不會找不出來。”
“那就還剩死者身上的傷口,這個凹凸不平的痕跡很難找到對照物,沒有殺人武器是這個樣子,現場又沒有類似類似特征的石塊,唯一能尋到的就是今天帶有血跡的帕子,還有中的毒到底是什麼……”
葉白汀麵色鄭重:“我明日不會出門,會對這些進行更多的思考分析,對照現有卷宗線索,看能不能有收獲。”
仇疑青頜首:“我和申薑最新查到的東西,也會儘快同步給你,和以前一樣,有任何需求不解,都可讓人迅速告知,我們會查給你知曉。”
“嗯。”
葉白汀最後提醒:“我總感覺女官尹夢秋也有點不對勁,她看起來很正常,大大方方回話配合,但總有幾句話說的稍稍有些……比如她想追問案情結果,刑明達死因的態度,她自己說是好奇,我卻覺得,她可能很想知道些什麼,或者本來就知道些什麼,擔心有異。”
她不僅對宮中道路熟悉,還對規矩拿捏的很穩,曾經在很多宮殿伺候過主子,最後卻誰都沒跟,一步一步往上爬,成了獨立自主的女官……
她真的背後沒有任何人麼?
窗外梆子響了三聲,夜深人靜,三人討論完幾個小問題,再無新的東西,申薑打著哈欠起來:“那我明天就著重注意二十多前的事,尤其先帝下江南……今夜就先回了?”
“嗯,”葉白汀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禮物,遞給申薑,“給嫂夫人帶好。”
“這怎麼好意思呢……”
申薑立馬不困了,嘴裡說著不好意思,手上卻沒含糊,快速把東西撈過來:“少爺才從宮裡得了賞,就要分給我,這麵子給的,嘖嘖,要我我肯定不能要,這不是家裡還有媳婦麼……謝少爺恩典!我走了!”
他抱著東西,轉身躥出房間,快的連背影都看不到。
仇疑青朝葉白汀伸出手掌,手心朝上。
葉白汀不解:“嗯?”
“我的呢?”
“你的什麼?”
仇疑青眼神幽暗地滑過窗外,申薑背影消失的方向:“他都有禮物,為什麼我沒有?”
葉白汀無語,拿眼梢睨他:“他妻子有喜了,你也有了?”
萬萬沒想到,堂堂錦衣衛指揮使,不要臉起來能到這地步,非但沒不好意思,還深了眼眸,人也欺過來——
“所以阿汀……要跟我生娃娃麼?”
生個屁啊,你能生嗎!還不是想乾那檔子事!
“不唔……”
“夜深了,阿汀,你倒也心疼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