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算哪根蔥,誰要瞧你,還跟指揮使比……我倒想瞧瞧那位小仵作,那長的才叫好看,笑起來又乖又甜,看一眼飯都能多吃一碗……”
“那你應該沒機會了,雖咱們這些人都佩服,可仵作說到底不是什麼正經官,聽聞那位少爺身上還背著罪呢,能出來破案那是指揮使做了擔保,這種大場麵恐怕沒什麼機會……”
“那真是可惜了,少爺生得那麼好看……”
“誰說不是呢……”
街邊百姓們熱鬨,孩子們也很熱鬨,竹枝樓裡,雙胞胎正在纏葉白芍,非要鬨著自己出去玩。
葉白芍正色:“出去玩可以,必須得帶護衛。”
雙胞胎再聰明機靈,年紀也還小,越是熱鬨人多的廟會,越是不敢讓他們撒了歡的跑,加之上次船上經曆,還有這幾日弟弟的耳提麵命,葉白芍不可能不重視。
雙胞胎彼此看了一眼:“知道啦!”
“都聽娘的!”
當娘的,怎麼可能不知道孩子在想什麼,倆孩子眼珠子一轉,葉白芍就知道他們不可能聽話,當下換了路數,眼皮一垂,右手揉上額角,踉蹌了兩步,說話都沒什麼力氣了:“怎麼頭有點暈……”
雙胞胎頓時怔在了當場。
葉白芍晃了晃頭,像是緩過來了,蹲下來給兩個孩子整理衣服,笑眯眯的,挨個摸了摸他們的額頭:“乖了,不喜歡護衛跟太近,可以說,讓他們遠些,但不能跑,知道麼?萬一遇到彆人需要幫助,你們也能搭把手不是?去吧,記著早點回來。”
“娘……”
“我們不去了。”
“我們跟著娘!”
“娘這個樣子不行,好危險的!”
葉白芍笑的更溫柔:“瞧你們嚇的,娘剛剛隻是有點累,沒生病,真的,去玩吧。”
雙胞胎對視一眼,感覺不對勁,大人慣愛撒謊騙小孩,但他們不是一般的小孩,太知道大人怎麼騙人了,娘也不是沒騙過他們,一般都是裝不舒服,讓他們端茶倒水,拘著不讓往外跑,但往外推的情況……
隻有一種!就是真的病了,怕他們擔心!
那當然不能跑了!
“娘真是的,這麼大了,還不聽話。”
“乖乖的,我們守著你啊。”
葉白芍:“可是我想看燈會,怎麼辦啊?”
雙胞胎又對視了一眼,看看看看,大人都是一個樣,還說小孩子不懂事,其實他們更不懂事,明明生病還不聽話,非要往外頭玩,他們隻是孩子啊,又能怎麼樣呢?
當然是一起去!
“娘我們陪你!”
“哪都不跑,就陪著你!”
“但是有不舒服要立刻說,要看丈夫哦。”
……
葉白汀整個下午,都在和狗子玩。
狗將軍很久沒玩這麼瘋了,光是叼藤球遊戲就玩的樂此不疲,它跑的不嫌累,葉白汀扔的手都酸了,最後狗子還得叼著藤球塞到葉白汀手裡,又是拱又是蹭又是舔他的手,哄著他扔,他但凡有一點累了倦了不想玩了的表情,狗子就一臉控訴的看著他……
那眼神,和仇疑青在床上有點像。
好像在說——就這?少爺就這點體力?少爺是不是不行?
葉白汀很想說,我不行,我接受一個男人最大的羞辱,直說我不行了,行了吧?能饒了我嗎?
床上的仇疑青沒饒過他,這時候的狗子也沒有。
葉白汀:……
暮色四合,外麵街上越來越熱鬨的時候,葉白汀起身,準備出門。
“嗚汪——”
狗子追到大門口,喉嚨裡嗚咽了一聲,又是歪頭,又是蹭爪子,委屈的很。
葉白汀差點想揍狗,陪你玩了一個下午,你還委屈?要不要問問我的胳膊委不委屈!今天的少爺很無情,點了下值的錦衣衛,讓他將狗將軍帶回去。
“汪嗚——”
狗將軍叫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可憐極了。
葉白汀歎了口氣,這些天的確太忙,沒什麼時間陪它,但今晚,真的不合適。
酉時,京城最繁華的街道,高高的圓燈籠已經掛起,清水淨街,百姓列排,禁衛軍所過之地,皆言靜人肅,天子帶著皇後走過長街,在禮官唱聲中,致詞,微笑,親手點燃大燈籠,百姓山呼萬歲,今年的中秋燈會,自此開始。
一切都那麼美好,危機,也往往在最美好的時刻發生。
突然人群裡有人大喊——
“祈盼蒼天護佑,先祖有靈,他配麼!不過是長公主和彆人生的野種,非皇室血脈,怎麼敢給自己名號宇安,與民同樂!”
禁衛軍最先反應:“誰在那裡!給我拿下!”
百姓們都慌了,想要自動讓開條路,但又摸不清說話的人在哪裡,一時有些亂。
“不必你們動手,老子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西北角落,人群裡,跳出來一個人,明顯是有功夫的,輕身工夫尤其好,踩著百姓肩頭左晃右躲,速度非常快,讓百姓躲不及的同時,也讓禁衛軍的弓箭手根本沒辦法瞄準他。
“都聽好了——宇安帝才不是什麼皇帝,他是野種!他不配!”
“先帝自有親子,爾等不想著尋回大昭正統,以正根基,捧著個假貨做皇帝,處處吹捧,不怕來日下十八層地獄,被剝皮削骨,永世不得超生麼!”
他跑得快,禁衛軍也不是吃素的,眼看就有人要追上他,阻止他繼續說大逆不道的話。
這人冷笑一聲:“老子偏不讓你們得意!願以我血薦蒼天,願世間所有愚民,都不會被遮了眼,願我大昭正統歸位,盛世安寧!”
他刀鋒往自己脖子上一抹,竟是當場自儘了。
此人當場鬨事,胡言亂語的時候,人群還有些驚慌,他血濺當場,屍體砸在地上,抽動兩下,再無聲息的時候,現場跪了一片,安靜無聲,沒誰敢說話。
宇安帝被冒犯至此,竟也沒像一些人所想,做出可怕的事,隻是麵色不怎麼好的,掃過人群:“錦衣衛指揮使何在?”
仇疑青出列:“臣在!”
“朕立身持正,自登基以來,宵衣旰食,從未懈怠,本沒必要給賊人這個臉,也沒那閒工夫——可今日是中秋,萬家團圓之際。”
宇安帝聲音微沉:“孟子有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朕之所有努力,無非是想百姓安平和樂,無驚無擾,得盛世之護,可今日他們驚了,擾了,難安了,朕心甚痛。若不能撫平,朕這個帝王,做來何用?”
“皇上……皇上龍體緊要……”
跪在地上的百姓無不心悸,官員無不心驚,天子竟然遇到這種事,還能克製這脾氣,為百姓著想麼!
“既然彆人對朕身世有疑,”宇安帝看著仇疑青,“你身為指揮使,便當嚴查,還事實於天下,仇疑青,你可敢?”
“回皇上,臣敢!”
跪了一地的人:……
指揮使果真鐵麵無私,悍勇無敵,連皇上的權威都敢挑戰!
仇疑青不但敢,還敢說:“恰巧臣手上在查之案,同多年前過往有關,若皇上恩準,臣可在此,當著百官的麵,當著京城百姓,審理問清!”
“有何不可?朕無事不可對人言,今日便看看清楚,是誰想攻訐朕,亂大昭社稷!”
隨著宇安帝的話,身後的高公公已經迅速讓人清出一片場地,搬了椅子過來。
宇安帝牽著皇後的手過去,看看左右:“再添幾個,沒見太皇太後和尤太貴妃都在?”
“是。”
現場很快布置起來,地上的屍體被人拖走了,迅速清理乾淨,太皇太後和尤太貴妃也分左右,坐在了帝後身邊……
一切發生的太快,地上跪著的人都沒來得及反應。
這……被人當麵挑釁,皇上竟然不怕,還叫了北鎮撫司指揮使出來,讓人當然清查,指揮使也膽氣可佳,竟然真敢接這個事,還當場說正好有案子有證據,要當場破驗,皇上也沒退,竟還坐下了,不但自己坐下了,還拉著後宮幾位主一起坐下了!
這種大場合,大事,後宮主子會參與正常,可這事太敏感,不是應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麼?
不明就裡的人一頭霧水,替皇上擔驚受怕,看出點什麼的人……心裡就有底了。今天這一出,估計有人早盯好了,要鬨,而皇上和指揮使,也瞧出來了,乾脆順水推舟……
夜色已至,然明月高懸,燈籠光綻,現場一點都不暗,仇疑青站在庭前,右手負在身後,眸底墨色盛著光,身材偉岸,氣勢凜冽——
“天子家事,本不宜宣揚,然今日有小人作祟,意圖挑撥,壞我大昭社稷,天子大度,不欲藏掩,恰本使手上在辦命案與此息息相關,今夜便在此,當著諸位的麵,審理清楚,叫宵小再無可乘之機!”
他目光犀利掠過人群——
“錦衣衛千戶申薑何在!”
申薑即將出列,單膝跪拜:“屬下申薑在此!”
“錦衣衛仵作葉白汀何在!”
葉白汀從人群中走出,過來展袍行禮:“仵作葉白汀,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