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狗東西,憑什麼覺得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還想擄少爺走,當咱們都是死的麼!做夢吧!
要不是錦衣衛攔著,在場百姓能衝到前頭,把三皇子罵的娘都認不出來。
哦對……他現在都已經不認他娘了。
這玩意兒實在太無恥了啊!知道今天這邊在審案子,就處心積慮的來了,沒彆的,就想借個北鎮撫司東風,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確定自己的親娘是誰,現場這麼多人,他悄悄占個便宜,占了也就占了,沒人知道,也沒誰會罵他,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他還受不得激,要露個臉,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皇上在,指揮使在,皇城的禁衛軍在,北鎮撫司的錦衣衛也在,哪個好惹?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就給自己拴了一身炸.彈,不讓他走,就魚死網破,大家夥一起陪葬!
好不容易少爺機智,控製住了場麵,把他穩住了,他竟然膽更肥了,妄想帶少爺走!
呸!不要臉!就這樣的還想造反,‘成大事’,美的你!
仇疑青不可能看著自己的人被帶走,可他往前一步,還沒說話呢,就被阻止了。
“指揮使留步——”
三皇子手指放在琉璃瓶子的引線邊,慢條斯理:“你是北鎮撫司指揮使,也是戍守邊關的安將軍,宮中禁衛軍為你訓練調配,宇安帝從小跟你一起長大,最為信任親厚,你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很清楚……”
“往東方向百步,有你埋伏的弓箭手,對不對?往西是城牆,挨著深巷,你但凡起個壞心眼,引我過去,我就跑不了,還有南邊的水油架……四外道路全被你封鎖了,隻有北邊能走,是不是?可若我天真,往北邊走了,才真正入了你的套,我猜幾裡地外,應該會有大量軍兵埋伏?隻要我敢走,就跑不了了。”
仇疑青沒說話,申薑似是沒忍住:“你怎麼——”
僅止三個字,他就閉了嘴,因為就這三個字,已經把自己人給賣了。
三皇子更得意了:“沒辦法,我想要全須全尾的走,不得想個法子?你們指揮使不行,太危險,對付不了怎麼辦?我不要他。”
他早打算好了,有這些小東西在,不信這群人不忌憚。肯定不能點名仇疑青,這人武功太高,隨便瞅個空子都有可能反殺,他控製不了,宇安帝也算了,大仗等著後麵再打,這個時候也不能點名他,一國之君,不管底下百姓還是官員都不會放,逼急了,怕是會跟他魚死網破,女眷也不行,身子骨太弱,走兩步人沒了,他還怎麼拿來當人質?
怎麼算,最方便最合適的,都隻有葉白汀。
三皇子指著葉白汀,手指捏著引線,眼神陰寒:“我就要他,你們要麼給,大家好聚好散,待我走到安全之地,就把他放回來,要麼,你們不給,我反正也走不了了,乾脆魚死網破,大家一起炸、死、在、這、裡!”
“好啊,我跟你走。”
葉白汀信步往前,臉上甚至還帶著笑。
“少爺——”申薑急的很。
葉白汀看了他一眼:“不會有事。”說完視線轉向仇疑青,微微頜首,“相信我。”
仇疑青麵色沉肅,腳尖蠢蠢欲動,最後還是沒動。
三皇子吹了聲口哨,相當輕浮:“抱歉了指揮使,這回可是人自己跟我走的,要尊重彆人選擇,不能怪我哦。”
仇疑青麵色陰沉,眸底墨色翻湧,是彆人看不到的情緒和壓製。
葉白汀沒回頭,隻把伸手到空中,揮了揮,這動作在所有人眼裡大概是道彆,再見,但仇疑青看到的是小仵作白皙柔潤的手腕,還有腕間那枚小金鐲。
小金鐲赤金打造,上麵拴著小鈴鐺,鈴聲清脆,如金玉相撞。
這是當時他找了京城最好的匠人,用最好的絞絲手藝,專門為小仵作定製的款式,不會過度粗重顯得笨拙,不會過細顯的太纖巧,小鈴鐺上雕了花紋,本就很精致了,可他拿回來還覺得不夠,親手在上麵刻了‘汀’字。
彆人不知內裡,隻知這是用來代替鐐銬,並起監視作用的小東西,可他和小仵作都知道,這是約定。
將小鐲子送給葉白汀時,是他們第一次交心談話,也是第一次許下約定,當時是為公事,也為私心,隻是那時的私心,對方不知道,後來知道了,也未曾調侃。
沒提,沒說,但小仵作心裡都明白。
小仵作這是在提醒他——記得我們的約定。
有些事約好了的,就要克製自己,不許壞事。
仇疑青閉了閉眼,手握成拳,必須得用儘力氣控製自己,才能不追上去。
葉白汀走到三皇子身邊,就被從背後製住,匕首抵住喉頸——
“所有人即刻退後——都給我走開!”
仇疑青抬了手,大家沒辦法,隻能按照錦衣衛安排,讓出道路。
沉默的氣氛一直維持到二人身影消失在夜色,再也看不到。
百姓們本以為眼前危機算過去了,少爺被人擄走,指揮使一定會去追,去救,沒想到三皇子這麼不當人,說好的話,拐個彎就忘,他不但沒有放少爺回來,還派了黑衣人過來攻擊!
都不能說是黑衣人小隊了,是訓練有素,步伐整齊的軍隊!
拿著刀兵殺過來的,沒有用炸.彈,顯然三皇子也很明白分寸,他現在尚未遠離,仍然算在錦衣衛勢力的包圍圈中,為的是自身逃命,把水攪得更渾,不是立刻發起更激烈的戰鬥,京城拱衛皇權的兵有多少,他太清楚,如果這個時候用大力氣,逼的對方魚死網破,他還真不一定跑得了,鬨這一出,隻是為了自己逃跑過程更為順利,不叫彆人輕鬆。
黑衣人的方向非常明顯,就是最前方,天子,女眷。
百姓們從剛才三皇子出現起,就被遠遠隔離在了遠處,現在也被死死攔著,過不來,他們也沒想過來添亂,非常懂規矩,錦衣衛安排他們怎麼躲就怎麼躲,互相看護著身邊,一點都不拖後腿,但沒有人離開,就在陰影裡等著,萬一有機會呢……
萬一有那被扔過來的黑衣人,他們還能幫忙綁上不是!
敵人來的突然,仇疑青這邊也沒慌,即刻出手應對,刀劍聲鳴,他一個人就可以抵擋一個方向,任彆人來得多快,人數多少,都彆想越過他去!
彆處就不行了,反應稍稍慢一拍,對方近了幾步,場麵肯定是要小小混亂一下的。
禁衛軍和錦衣衛經過太多次實操演練,今夜來前也被特殊提醒過,早就繃緊了皮子,意外發生,立刻照著預案,去往自己該走的方向,該組的戰陣,忙而不亂,場麵用不了多久,就會穩下來。
人群之中,班和安護著太皇太後後退,申薑走在最前側,護住衝宇安帝攻來的方向,同時分出心神注意尤太貴妃,彆讓她跑了,這位主後頭還有很多罪狀沒交代,稍後總要說道說道的!
富力行這個殺人凶手,難得沒有趁亂逃跑,還怕彆人以為他逃跑,都沒挪窩,原地後退幾步,老老實實窩到角落,乖乖的蹲著沒動。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同時,他還不知道從哪兒順了誰的腰帶過來,把自己雙手給綁了起來,以示對錦衣衛,對天子的忠心——咱家可沒跑,記得要寬大處理啊!
舉凡發生類似危機,天子所在之處,都是敵方攻擊的重中之重,源源不斷的黑衣人朝這個方向走來,打的主意都隻有一個,反正事都乾了,不如再大膽一點,如果次刺君成功,便是擋不住的榮華富貴!
宇安帝倒是沒慌,他雖年紀輕,這種場麵卻早已經曆過不少,拉著皇後退後,把皇後藏在自己身後,彆人保不了,自己妻子總可以!
沒想到腰一偏,腿一拐,被一腳踹到了後麵。
越皇後取了劍,看都沒看他一眼,聲色清冷:“不會武功的人讓開!這不是你的場子,記住你自己該乾的事,儘你自己該儘的責!”
看著自己的小皇後扔了礙事的珠冠,手中長劍挽出漂亮劍花,腰身細擰,蓮步縱躍,英姿颯爽地和黑衣人戰至一處,刀光劍影也擋不住她清美如畫的眉眼,甚至淬煉了她周身鋒銳華光……
宇安帝懵了那麼一下。
眼前這個身影,和姑母一點都不一樣,可眼前場景,很難讓他不想起姑母。
姑母也是這般,在過往那些數不清的歲月裡,一次次這樣站在他前麵,為他擋風遮雨,為他化解一切麻煩危機。
誠然,姑母從沒教過他野心勃勃,必須要去爭那個獨一無二的位置,當時活著的皇子那麼多,姑母舍不得他受苦。可出生在皇家,承了這身血脈,有了這種身份,未來哪有定數?
姑母不止一次教過他,人生在世,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處,每個人有每個人該做的事,有些人就是天生資質好,擅長武功,誌願保家衛國,將來會走得很遠,顧不上家;有些人就是喜歡琢磨天氣,看農時懂農物,將來會種出很多糧食,讓天下百姓有飯吃;有些人就是擅珠算,定契行商,江南貨帶到北地,朔北貨運到南方,讓大家足不出戶,也能闊眼界,見識更多風俗習慣,知道這世間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事。
而他,是皇子,未來沒有準確定數,也有大概的路。皇家子弟受天下供養,身份特殊,能做到的事也比彆人更多,姑母從不教他‘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因為有些事是他必須要有的擔當,有些危機,哪怕賭上性命,他也是必須要麵對的,比如外敵來犯,比如賊子禍國……江山社稷,百姓平安,是比他自身更重要的事。
但有的時候,他需要做的並不是盲目衝鋒陷陣,而是保全自己。
他要懂得審時度勢,有些時候,他的安全存在,才是百姓們的安心所在,他要記住那些為他犧牲的人,好好活著,才能給大家創造更多更好未來的可能性——他要永遠記住這一點。
姑母的話,宇安帝記得很清楚,哪怕這一刻心尖熱血鼓動,眸底怒火點燃,他也隻是閉了閉眼,手握成拳,看著他的皇後站在他身前,配合著禁衛軍和錦衣衛的戰陣,站在後方,沒有衝動的跑出去。
他的小皇後,和姑母對他的感情不一樣,期許也有不同,可一模一樣的背影,一模一樣的行為,他知道這是什麼。
除開情感,他還是國君,隻要有他在,天就塌不了!
宇安帝越來越冷靜,也太明白,這種形式持續不了多久,隻要再堅持片刻,隻要再一小會兒……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