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看到這副畫時愣了下,南明珠竟到死還愛著燕和塵,當年她嫁入皇,並不因為放棄了燕和塵,而知道她的凡心配不上燕和塵的道心,兩人終不一路人。
“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快,原來,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夭夭走出南府,望著川流不息的街道。
兩百年的時間,皇城早已不夭夭記憶中的模樣。這裡經曆過顛覆經曆過滅世,一座老城倔強的屹立不倒,奇跡的容氏皇朝竟也一代代傳了下來。
容氏血脈當真各個非凡品,就比如她現在所認識的容賢。
“仙姑,該回了。”容賢派來的廝催促道。
從入了落華城,夭夭便感覺指上的骨戒有了反應,等入了皇宮,竟散發出淡淡的紅光,似對夭夭此刻所在的地方很滿意。
先前因為慕朝顏,夭夭特意避開了容國,以為容慎厭惡這座皇城。等來到這裡她才發現,己先前的思路都錯的,儘管容慎厭惡這裡,可這裡畢竟曾孕育他出的地方,對他的重極有益處。
想通了這些,夭夭這幾便留在了容皇宮,一直住在容賢的殿中。
容賢個很安靜的孩子,年僅八歲,卻有著普通孩子沒有的智慧與懂事。與他熟悉後,夭夭曾問他怎麼會使用術,的孩子正乖巧坐在她身邊看書,猶豫了片刻道:“南萱萱有位道長師父,她師父在她術時,講了很多遍,我剛路過。”
南萱萱沒學會的東西,倒讓容賢無意學了。
夭夭聽後特意探了探容賢的根骨,睜大眼睛道:“你想縹緲宗學習術嗎?我可以給你找的師父。”
這孩子天修仙的苗子。
容賢抿唇露出一抹類似害羞的笑,搖了搖頭道:“我隻想留在皇宮。”
夭夭沒有強求,畢竟修仙這條路,所擔負的責任實在太重了,倒不如做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悠閒在。
當天晚上,夭夭躺在榻上翻來覆睡不著覺。
她想起了百年前她與容慎、燕和塵三人下山曆練那會兒,一路上算不上艱難困苦,三人配合默契無話不談,降妖除魔中不失樂趣刺激,途中還遇到了南明珠等一眾人。
那一段多麼美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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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抱膝坐在榻上,揪扯著頭發試圖將這段回憶從腦海中趕走。
百年匆匆而過,曾經能並肩而戰的人多走著走著就散了,不見了,死了,僅剩的夭夭和燕和塵成了不同的兩道,如今兩人依舊經常互通傳音,卻再也無像年少那般肆意妄為,肩負著各的擔子。
想著這些,夭夭心中發悶,推門而出靠坐在長廊上,仰頭望著月亮吹夜風。
“你知道嗎?”夭夭撫摸著骨戒低喃。
“我們記憶中的容皇宮,真的變大,今我見了南明珠的後人,本想沿著那條熟悉的路回來,卻發現那裡已經沒有路了。”
容皇宮依舊容國的皇宮,這裡的一草一木亭台樓閣卻完全變了模樣,夭夭記憶中的槐蔭殿、雲霞宮尋也尋不到了,消失的徹徹底底。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撫平一切。
夭夭閉上眼睫,深吸一口緩解情緒,說著說著忽然笑了,卻不知己在笑什麼。
她入了夢。
倚坐在殿外的長廊上,她吹著夜風而眠,有人途徑長廊而停,將溫暖的披衣罩在她身上。
輕輕淺淺的檀香入鼻,那人依靠著她而坐,傾身拉近與她的距離,用指寸寸描繪著她的容顏。夭夭睜開眼睛,對上一雙熟悉漂亮的桃花眼,深邃黝黑的眸底含著幾分溫軟笑意,見她醒了,便與她貼麵輕輕蹭了幾下。
夭夭驚愣,等反應過來抓他的手時,貼伏在她身旁的人忽然失了蹤跡。
暗紅的衣擺飄散在長廊各個角落,夭夭便追啊追,追惱了便跺腳怒喊:“你彆走!”
飄動的人影停了。
風席卷著院中落花,吹入廊內起了霧。不遠處,背對著她而站的男人紅衣豔冷,漆黑的烏發如綢緞般披散在背,身形修長清冷。
夭夭追久了已經不敢跑了,她怕己一跑眼前的身影會消失,她一步步走的膽怯心,用發紅的眼睛緊緊盯著這個背影看。
“你嗎?”夭夭哽咽出聲。
忍不出發出如獸般的委屈嗚咽,她走到紅衣男人身邊,拉住他的手問:“真的你嗎?”
有一個名字發了瘋的湧出卻不敢出,夭夭幾次張口啞聲,在那人轉身朝她看來時,夭夭終崩潰喊出那個名字——
“雲憬。”容慎容慎,雲憬雲憬。
夭夭已經記不得己有多久沒喚過這個名字,她怕己一旦喚出口,就止不住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
這一場夢,
這絕對一場她還未醒來的夢。
夭夭很清楚的知道,容慎絕不可能會這麼快回到她身邊,可忍不住貪戀夢中他的容顏,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看。
夢中的容慎不言不語,蒼白的麵容依如那年他離開的那般,額心的魔花殷紅如血,眉目如畫,漂亮的桃花眼微垂柔和,像在很專注溫柔望著夭夭。
“雲憬。”
“你回來不。”夭夭儘全力想要讓夢中的他留下。
無尾熊般抱住容慎不敢放手,夭夭的眼淚順著眼角顆顆落下,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雲憬……”
“雲憬。”
念著這個名字,夭夭的夢境逐漸散,口中仍念著‘雲憬’二字。
回歸現實睜開眼睛,她發現己真的在喚容慎的名字,呈熊抱摟住了一個人。懷中的身板溫溫軟軟,夭夭僵著身低頭,發現被己糾纏在懷中的,隻有八歲的容賢。
清晨,容賢聽宮婢說到夭夭在長廊入睡,懂事的他不忍打擾,本想幫她披件衣服就走,未料到會被夭夭摟入懷中,聽了她近半個時辰的夢話。
如今夢醒,夭夭尷尬的恨不能找地縫鑽,連忙鬆手對容賢道歉,“對不起啊。”
容賢長長的睫毛眨了兩下,漂亮白嫩的臉蛋兒上露出類似害羞的笑容,很輕很奶說著:“沒關係,姐姐很。”
有些話想說有些猶豫,但見夭夭至今無所覺,他還聲提醒:“耳朵。”
“什麼?”
“姐姐的耳朵露出來了。”
夭夭以數十年沒夢到過容慎,今一夢讓她情緒失控險些現原形,露出了毛茸雪白的耳朵。
容賢早知夭夭不凡人,所以並不怕她的獸耳,相反,他覺得夭夭的耳朵毛茸軟綿很摸,而且她的懷抱讓容賢想起了己的母妃,那位已經死了兩年的淒慘女人。
想到己的母妃,容賢收斂笑容低下腦袋,在夭夭捂臉想要溜走回房的時候,忽然拉住她的手。
“姐姐。”夭夭被迫停下腳步。
容賢依舊不抬頭,隻很用力抓著夭夭,一字一句很清晰很低,“姐姐夢中的雲憬,叫容慎嗎?”
夭夭驚愣,不記得己在夢中喚過這個名字。
容慎感受到夭夭的詫異,終鬆了口抬頭,用黝黑澄澈的眼睛同她對視道:“子賢可以和姐姐談談嗎?”
“……”
容賢之所以知道容慎這個名字,看過一本名為《容族秘史》的古書。
書中記載道:容帝衡之子,曾被送入仙派修習,久召而歸,除妖滅魔,卻為妖魔邪祟凶殘一輩,意欲顛覆皇城,與容氏有血仇。
也巧合,容賢年紀博覽群書,剛讀到了有關容慎的記載,不隻從書中,容賢偶然還從南府聽到過有關容慎的三兩事,所以對這位先祖印象深刻。
夭夭在夢中呢喃的話太多,容賢大致聽懂了夭夭留在皇城的目的,想同她做交易。
“皇城權勢紛亂,人心難測暗欲泛濫,姐姐留在我身邊,我幫你尋皇城凶猛無儘的惡欲。”
夭夭無在將他當成一個八歲孩子看待,認真詢問:“你想讓我做什麼?”
容賢握緊拳頭,“我母妃被人害死的,我要為她報仇,想登基稱帝掌控天下亂局,在這之前,我必須活著。”
想要容賢性命的人太多了,在容帝眾多的兒子中,他也不受寵的那個。
“我要的很簡單。”
權謀大事,容賢會己學著成長規劃,“我隻想要姐姐,護我長大。”
沒有期限,沒有規定,夭夭想走的時候容賢絕不會留,但隻要夭夭一留在皇城,容賢就會幫夭夭一。
也不知不己眼花了,夭夭似看到己的骨戒亮了那麼一下。
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望著窗戶應下,“。”
這一留,便五年。
.
五年後,容賢十三歲了。
就在昨,南萱萱也被賜婚,大婚將在三月後舉行。
時間過得快,一場春雨而來,夭夭獨坐在桃花樹上,一身
白衣的少年走到樹下,仰頭望著樹上的紅衣姑娘問:“還沒有反應嗎?”
夭夭搖了搖頭,想到樹下的人看不見,便笑了笑回:“沒呢。”
夭夭留在皇城的這五年裡,容賢帶她見識了人與人之間的陰謀詭計,爾虞我詐,絲絲縷縷的惡欲貪婪橫不絕,滋養著夭夭的骨戒烏黑發亮。
然而半月前,骨戒沒了反應。
夭夭開著玩笑,“皇城大概滿足不了的胃口了。”
樹下的少年沉默片刻,很快輕輕勾起唇角,“姐姐若想走了,子賢不會攔。”
夭夭愣了下,從樹上一躍而下。
五年時間,當年白白嫩嫩的容賢身高抽長,已經有了後的俊美輪廓。越長開,容賢那張臉與容慎越不像,就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也逐漸發改變,變得狹長上挑,帶了些淩厲逼人。
望著這位己看護了五年的孩子,她無奈解釋,“我不這個意思。”
容賢認真盯著夭夭看,“可姐姐的心,已經飛走了。”
夭夭確實想離開了,天大地大,她想再尋找新的能讓骨戒起反應的惡源。一直未走,隻因放不下這半大的孩子。
多年經營,摸爬滾打,容賢已經有了己的心腹勢力,他遵循當年的約定,在夭夭想離開時絕不挽留,夭夭歎了口,“再等三個月吧。”
“等看著萱萱完婚,我便離開。”
三個月,對已經從皇城待了五年的夭夭來講,不過眨眼片刻。可如今這三個月變得異常難熬,望著毫無反應的骨戒,夭夭度如年,終有一抱酒在樹下爛醉,崩潰大哭毫無形象,獸耳與獸尾紛紛露出。
她崩潰,不僅因為骨戒再次失了反應,也因為看不到容慎歸來的希望,堅守的內心世界崩塌破碎,撲麵而來的絕望感讓她窒息。
她究竟還要等容慎多久?
容慎真的還能回來嗎?
越深究這些問題,夭夭越痛苦發瘋,在容賢匆匆趕來用披風為她遮擋獸耳的時候,爛醉的夭夭再次將容賢認成容慎,拽著他的衣服惱怒問著:“不說要讓我等你嗎?”
“可你倒回來啊!”
容賢被嚇到了,扶住她喚,“姐姐?”
夭夭不理,隻顧發泄著情緒,邊哭邊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快等不下了。”
“雲憬,容雲憬!你究竟還要讓我等你多久,我真的……真的快等不下了。”
醉酒中,她似看到紅衣冷豔的容慎正懶懶坐在樹上,一會兒,白衣溫雅的容慎站在廊上,輕輕歎息著對她笑,夭夭揉了揉眼睛,看到兩個容慎的身形逐漸透明,出現在她的身旁。
夭夭惡狠狠扯住他的衣襟,紅著眼眶吼:“不許跑了!”
容慎不答,隻輕輕勾著唇角對她笑,他那張俊美絕色的麵容恢複往血色,眉眼勾人蠱惑,泛著淡淡的緋意。
忽然間,他俯身湊近夭夭的麵容,摸了摸她的獸耳道:“夭夭凶。”
很低很柔和的嗓音,泛著涼涼笑意,夭夭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聽到容慎說話了。隻這一句,夭夭就哇的一聲哭出來,哭的如孩子般撒潑捂無助。
容慎低歎著擦她的眼淚,“真的想我了?”
夭夭含著眼淚瞪他,發狠說道:“你再不回來,我就不找你了!”
“我永遠都不會找你,我要把你忘了,霸占你的魔主之位吃喝享樂,再找幾個俊秀公子拜天地!”
“容慎,我等你等的已經絕望了,我要將你忘掉!”
這話實在太狠了,夭夭說過就後悔了。
對比百年前容慎等她,遠比她還要痛苦難熬,她如今等容慎還未到百年,哪裡有資格對著他撒潑耍脾。
“雲憬,我……”夭夭張了張口,想說己還能等他一百年,兩百年,等到死。
即將出口的話被輕輕一個吻攔截,容慎傾身在夭夭濕漉的長睫落下一吻,輕柔道:“那便——”
容慎的身影開始消失。
後的四字變得輕飄沒有重量,他說:“如你所願。”
怎麼如她所願?
如她所願霸占他的魔尊之位、把他忘掉吃喝享樂;還……
如她所願,他要回來了?
酒醒後,夭夭在榻上消沉想了三,滿腦子都這個疑問。房門外,容賢來前將衣服穿得整整齊齊,係帶緊實,怕再被夭夭認錯人扯散衣服。
“……”
南萱萱成婚那,入春,天晴雲白。
夭夭依舊沒有等到她的容慎,準備在今夜大醉一場,第二一早離開。
她確實醉了,一次比一次醉的厲害,分不清現實與虛幻,開始見誰都喊‘雲憬’這個名字,容賢的手腕被她捏出青紫印。
南萱萱見狀眼眶發紅,感慨道:“我今成婚,沒想到夭夭姐姐會這麼舍不得我。”
容賢輕輕笑,“她不為了你。”
“那因為什麼?”
容賢道:“她在等一個人。”
“等的太痛太苦,再等不到……就要瘋了。”
南萱萱啊了一聲,“那你快帶姐姐找啊。”
容賢搖頭,“我找不到的,隻能那人己來尋。”
扶著搖搖晃晃的夭夭上了馬車,他忽然仰頭看黑沉沉的夜色,抬手接住了什麼。
掌心攥起,他愣了愣忽然笑出聲:“看來,姐姐瘋不了了。”
第二。
夭夭被房外的嘈雜聲吵醒了。
今她離開的子,容賢在她屋內看書看了一夜,靜靜等著夭夭醒來。
“你在這守了一夜?”夭夭頭還有些發沉,吃力撐著床榻坐起,她夢到容慎了。
容賢將書闔上,“子賢怕姐姐不告而彆。”
夭夭心虛笑了笑,“你想多了。”
見窗門緊閉,她奇的轉移話題,“外麵發了什麼?怎麼這麼亂。”
容賢眨了眨眼睛,很平靜道:“沒什麼,隻忽然下起了雪。”
“雪?”夭夭不解,這天早就入春了,怎麼會忽然下雪。
天降異常,以為有什麼妖邪禍世,她匆匆走到窗邊推窗,卻看到滿天的紅。
嗚——
有風吹著落雪飄入,夭夭顫著手指接,看到落入己掌心的雪花呈血色,落在手心瞬間為一滴血。
其中一片血雪落到夭夭的骨戒上,烏黑的骨戒發亮開花,眨眼變為紅。
“雲、雲憬……”
空中飄散著熟悉的息,她等的人回來了。
直接踩著窗戶一躍飛空,夭夭在渡緣劍的指引下,回到魔域九幽,群山之巔。
陀藤引花開滿山巔,血雪飄散,滿目的白花中有一點紅極為惹眼。那個百年前引她心愛之人消散的地方,將她心愛之人端端還了回來。
夭夭衝上前,用力將那人抱住。
“如你所願。”
夭夭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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