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流了那麼多血,是不是真的要死啊?”雖然還是沒好氣,語氣裡卻已經明顯多了憂慮和擔心。
這種感覺讓呂娘子很不舒服。
就在先前,趙采玉走丟的時候,呂娘子也是這種心情,又氣又急,還有深深的擔憂,擔心著她是不是遇到了危險,會不會有意外。
一直沒能找到她,呂娘子還忍不住流了眼淚。
趙安之便問她:“娘,你明明很關心姐姐,平常為什麼對姐姐那麼壞呢?”
呂娘子就說:“你娘我重男輕女,不行嗎?”
“娘,女兒不也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嗎?而且女兒比起兒子更貼心啊,你看姐姐平常有吃的喝的,第一個想到的都是娘,娘乾活乾得腰酸背痛,姐姐就給你捶背捏肩的,姐姐賺到的每一文錢都是交給娘啊,姐姐對你多好啊!”
“那都是她應該做的,我在她一出生的時候,沒有將她掐死,留她一條命,已經是對她天大的恩惠了,她這輩子就該做牛做馬報答我。”
呂娘子的話讓趙安之很是無語:“娘,哪有人將自己親生骨肉掐死的呢?”
“嗬嗬,怎麼沒有?咱們以前住過的郭莊村,就有個男人將他女人剛剛生出來的女嬰丟到尿桶裡活活淹死,還有一對郭氏夫妻,前三胎生出來的孩子不是傻就是夭折,到第四胎的時候見生出來又是個病兒,索性與另一戶人家早一天出生的嬰兒掉了包……”
這是什麼陳年舊案?
趙安之立時抓住呂娘子一問究竟。
原來,那個旅途中臨盆的產婦是豫章潯陽人士,丈夫在軍中就職,產婦就去投奔豫州的娘家,半路上動了胎氣,幸而有一早預備下的穩婆郭大娘一直陪伴左右。
見產婦行將生產,郭大娘就將產婦引到郭莊村的郭氏夫婦家中,郭氏夫婦熱情接待了這位產婦,產婦在穩婆幫助下曆經九死一生方才誕下一男嬰。
產婦隻以為郭氏夫婦收留她,對她有大恩,殊不知她正如一隻羊羔掉落狼窩。
那穩婆郭大娘是郭氏夫婦族親,受郭氏夫婦所托,四處物色合適的產婦,隻等著瞄準獵物,來一場偷天換日的勾當。
產婦不幸,羊入虎口。
產婦一生完嬰兒就被郭大娘喂了安眠的湯,可歎她連自己親生骨肉都未來得及看上一眼就昏睡過去。
到了第三日,產婦醒來,終於見到了一個軟趴趴,臉上有蜘蛛紅斑的男嬰,連喂奶都叫不醒,揪耳朵也不醒。
產婦不知道就在她昏迷的兩天兩夜裡,郭杜氏也產下了一名男嬰,正是她懷中抱著的這個病兒。
郭杜氏之所以比產婦晚一天產子,也是經過精心算計的。
產婦淩晨發動,卻到傍晚還不能誕下嬰兒,郭大娘便爬到產婦身上生生將嬰兒壓了出來。那是一個白白胖胖、哭聲洪亮的男嬰,郭氏夫婦喜出望外,郭大娘在給產婦喝的湯裡動了手腳讓產婦昏睡過去之後,就給郭杜氏喂了催產湯藥,郭杜氏誕下一名未足月的嬰兒。
郭氏夫婦考慮到自己前三胎孩子病的病、死的死,尤其是頭胎女兒養到三歲才發現是個癡傻兒,見新生的男嬰一臉病象,不禁心有餘悸,還是在郭大娘謀劃下,與那豫章潯陽來的產婦的男嬰掉了包。
那郭莊村養出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啊?作奸犯科,還有在官府裡犯了命案的,可謂是蛇鼠一窩。
“古有孟母三遷,那郭莊村的確不是個養好人的地方,所以娘後來才帶著你搬家。”
趙安之明白母親的一片愛子之心,可惜母親對兩個孩子並不能一碗水端平,這也讓趙安之很苦惱。
趙安之領著許醫生回到家中時,呂娘子並不在,隻留下楚明珠一人在床上昏睡。
趙安之顧不得尋找呂娘子,就催促許醫生給楚明珠看治。
許醫生先是檢查了楚明珠的後腦勺,血已止住,傷口也未發膿,便去檢查楚明珠腿上的傷口。
“我姐姐她昨天晚上被狗咬了。”趙安之焦急說道。
“昨天晚上?”許醫生往窗外看一眼天色,便同趙安之說道,“還好,尚未過十二個時辰,事不宜遲,你趕緊去捉一條狗來殺掉,取狗腦子給你姐姐做藥引,否則的話,你姐姐一旦得上狂犬病,可就無藥可醫了。”
趙安之一聽,立即奔出門去。
才奔出門又折回身來,拉著許醫生一道走。
許醫生不解:“你去捉狗,拉我做什麼?我是醫生,我不負責幫你捉狗的。”
趙安之嗬嗬道:“我是怕把你一人留在這裡,對我姐姐圖謀不軌怎麼辦?”
許醫生嘴角一抽:這孩子,欠打啊!
注:此方出自晉朝葛洪撰寫的《肘後憊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