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男人果然來了。
“居然沒死……看來小畜生還是挺喜歡你的嘛?”男人驚訝地睜大眼睛,然後用力甩了下鞭子,“那這次還是先抽你吧!”
鞭子猛地揮下,白稚目光一凝,正要躲閃,一隻細白的手忽然扯住了鞭子。
白稚立即望過去,隻見瘦弱的男孩正站在她的身旁,一隻手緊緊握住紮滿鐵刺的鞭子。鮮血順著他的手心流了下來,然而他神色不變,隻是陰冷地看著麵前的男人。
拷在四肢上的鎖鏈已經被拉到極致,甚至將他的手腕勒出了血痕。即便如此,男孩依舊儘自己所能地向前,試圖將白稚擋到自己的身後。
“怎麼?想反抗?你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男人麵色猙獰地一抽鞭子,抬腳便要踢向季月的心口。
白稚趁機一貓腰,憑借敏捷的身手迅速從男人的身側溜了出去。
“小混蛋,居然想跑……”男人發現她跑出籠子,立馬轉身去抓,然而白稚根本不給他轉身的機會,猛地一推便將男人推進了鐵籠。
男人一個踉蹌,狼狽地跌倒在季月的腳下。
現在他們的距離很近了,男人頓時想起那些被季月殺死的人和羅刹。
男孩俯視著他,發出一聲輕笑:“想反抗嗎?”
昏暗的光線下,他的麵容既昳麗又可怖,宛如惑人的惡鬼。
男人來不及求饒,便沒了氣息。
鮮血慢慢滲進臟汙的地磚縫隙,將地磚染成了深紅色。白稚小心翼翼地打開籠子,用男人身上的鑰匙解開了拷在季月四肢上的鎖鏈。
小季月慢慢走出籠子,漆黑的雙眸儘是茫然。
“走吧,我們一起出去。”白稚牽起他的手,對他笑了笑。
兩個傷痕累累的小家夥,互相扶持著走了出去。
他們在漆黑的甬道裡走了很久,卻一直走不到儘頭。
“怎麼會這樣?難道我們走錯路了……?”白稚疑惑地停下腳步。
小季月輕聲道:“也許這裡原本就沒有出口。”
“不可能,那那個拿鞭子的人是怎麼進來的?”白稚立即反駁,“一定有出口,隻要我們認真找……”
話未說完,她忽然看到前方的拐角處飄忽著一絲微弱的光亮。
“你快看,前麵有光!那裡一定就是出口了,我們快過去吧!”
“不會有的。”季月依舊這麼說。
白稚立馬恢複精神,一把拉起季月便向光亮傳來的方向跑去。
勝利仿佛近在咫尺,光明隻剩一步之遙。
就在白稚滿懷希望的時候,她的眼前驀地一黑——
隨後便失去了知覺。
***
再次睜開眼睛,白稚發現自己居然正靠在籠子裡。
她連忙環視四周,看到小季月正坐在一旁,看著她的眼神充滿嘲諷的笑意,仿佛在說“看吧,果然是這樣”。
“怎麼回事?我們怎麼又回來了?”白稚一臉驚恐。
小季月托著下巴,輕聲道:“我說過了,這裡沒有出口。”
“不可能,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白稚急急地站起來,剛要用之前拿到的鑰匙打開籠子,又有人走了進來。
這次換了個處刑人,他和上一個人看起來沒什麼區彆,除了他們手中的兵器不同——他拿的是流星錘。
被季月殺死的那具屍體已經不見了,隻剩下一地的血跡。
這個男人沉默地走了過來,什麼都沒說,甚至沒有問白稚是誰,抬手便將流星錘砸了過去——
“靠,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白稚一邊閃躲,一邊不解地喊道。
季月沒有回答她。這次他們默契地解決了這個處刑人,然後飛快地向外跑去。
然而……和上一次的情況一樣。甬道、光亮、拐角……一切都一模一樣。
白稚再一次失去知覺。
醒來後,白稚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無止境的循環。但是她不信邪,於是繼續嘗試,繼續重複。
失敗,失敗,失敗。
重複,重複,重複。
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白稚終於感到些許的疲憊。她坐在籠子裡,微微喘著氣,身旁的小季月依舊托著下巴看她。
“死心吧。”他輕聲說,“逃不出去的。”
“我們永遠都無法離開這裡。”
——他說了“我們”。
白稚忽然微微一滯,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腦中漸漸明朗。
她一心隻想著離開這個幻境,卻忘了這個幻境的主人是季月。
也許……也許她從一開始,就搞錯了呢?
也許他們並不是逃不出去,而是季月不想讓他們逃出去。
他深深地陷入了這個絕望的幻境之中,無法醒來。
他回到了年幼時的自己,並執拗地堅信自己無法逃出這座地牢,無法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可他又害怕孤獨,所以他將白稚留了下來。
他想將白稚困在這裡,想讓白稚永永遠遠地陪著他深陷這場無儘的噩夢。
“我明白了……”
想清楚了這一切,白稚忽然鬆了一口氣。
不知何時,地牢裡的鮮血已經漫到了白稚的小腿處。一眼看過去,他們仿佛置身於冰冷的血池之中。
這就是季月的噩夢嗎?這就是他記憶中的伏日塔嗎?
白稚注視著眼前的男孩,突然伸出雙手,將他拉進自己的懷裡。
她的氣息太柔和,擁抱也格外得溫暖,以至於季月沒有立刻推開她,而是遲疑地開口詢問。
“……你要做什麼?”
“陪著你。”
“……什麼?”季月的雙眸微微睜大。
黑暗中,白稚慢慢抱緊他,在他的耳邊輕聲囈語。
“如果這就是你選擇的結果,那麼我會陪著你。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是天堂還是地獄……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季月不願醒來,她便陪他一起沉淪、一起毀滅。季月重拾執念,她便陪他一起前往、一起實現。
隻要季月在她的身邊,她就感到無比幸福。
少女溫柔地抱著男孩,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看著她滿足的神色,季月的心底漸漸湧起一陣強烈的欲望。
——想要活下去。
——想要和她在一起。
不是在這種絕望痛苦的地方,而是在某個明亮溫暖的地方。
他感到自己的心裡似乎有什麼正在破土而出,與此同時,他聽到地牢發出如同琉璃碎裂般的清脆聲音。
在白稚的身後,忽然出現一道奇怪的縫隙。
緊接著,一道微弱的光芒透過縫隙照了進來。
季月驚訝地眨眨眼睛:“阿稚……”
不等他說完,那道光芒倏然照亮了整座地牢——
下一瞬,他和白稚便被這璀璨的輝光吞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很俗很狗血…但我一直想寫這種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