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聽,睜開了眼, 手裡的佛珠也不轉了, 渾濁的眼裡閃過一抹精光, 端起手邊的茶飲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沉聲道:“讓她進來吧。”
楚妗緩步走進來, 先是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圈,驚訝地發現以往極少見的那些人都來了福壽院, 儘管心底訝異, 麵上卻不顯,若說她這些日子學的最好的, 便是這臉上功夫了。
她端莊而沉穩地請安行禮, 落落大方。
“阿茶, 你回來了?呀,你生病了嗎?怎麼戴了帷帽?”桌上的那株臘梅興高采烈的說道。自打月前這臘梅充當了楚妗的耳目, 與楚妗有了一次交流後, 每次楚妗來福壽院請安, 總會興衝衝與楚妗聊會天兒,因著這福壽院裡隻有它一株花可以說話,實在是無聊的很, 這突然出現了一個可以同它說話的人,它自然開心不已, 前兩日不見楚妗, 可把它悶壞了。
楚妗眾目睽睽之下, 也不敢與它搭話,隻能笑著點了點頭。
“你今天要小心一些,她們這些人好像不懷好意呢!”臘梅擔憂道。
楚妗一愣,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周圍的人,確實,今日的氣氛有些怪異。
那幾個堂姐妹依舊是那副嫉妒憤恨但不敢表現出來的模樣,王清荷麵色淡淡。她目光掃過去,意外對上一雙充滿善意的眼眸,三夫人錢氏。楚妗衝她微微頷首,禮貌而矜持。
三夫人錢氏,錢婉婉,出身蜀地商賈之家,一個月前家中父親去世,回了蜀地奔喪,昨日才剛從蜀地回到京城。楚妗剛回府那日與她見過一麵,是以這是她們第二次見麵。
錢氏看著楚妗端莊優雅地站在那裡,心下詫異,這,這是楚妗?當初還是那個膽怯拘謹的模樣,才一個月的功夫,倒像是脫胎換骨一般,這周身很是有國公府嫡小姐的氣度,端莊秀麗,不疾不徐。
今日一見,倒是讓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錢氏饒有興致地掃了一眼屋裡的人,個個表麵上裝的極好,誰知道心底都想些什麼?三房是庶子,承爵也輪不到他們,到時候隻等老夫人一去世,就分出去另行開府了,這國公府裡波濤暗湧,與他們三房乾係也不大。隻是她倒是有些可憐楚妗,小小年紀,這一個月裡怕是經曆了不知凡幾的冷眼。
楚薔憤憤的瞪了一眼楚妗,本想著賞花宴上讓楚妗出醜,沒想到楚妗不知道賞花宴上去了哪裡,整日不見人影,她們便是要陷害,找不到人也隻能放棄,甚至楚妗不知道撞了什麼大運,得了華陽公主的青眼,在公主府小住了幾日。
楚妗感受到了楚薔的怨憤,心底輕笑了一下,怕是如今楚薔都要心底嘔死了吧?她上次過敏暈倒,後麵的宴會也沒有參加,是以她們那些算計都落了空,怪不得如今用這種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看著她。
她隨意的瞥了一眼楚薔,眼底是清清淡淡,卻莫名帶了一絲居高臨下,讓楚薔生出一抹被看穿的難堪。她狼狽地避開楚妗的目光,隨即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有些不可置信,想要證明自己沒有被楚妗的目光懾住,轉過頭卻看到楚妗已經不在意地同老夫人說話去了。
屋子裡沒有旁的位置,雨露立刻搬了個小杌子過來,楚妗衝她頷首致謝,隨即斂衣坐下。
老夫人一雙眼睛一直落在楚妗身上,楚妗平日裡看著唯唯諾諾,沒想到這次直接乾了件大事兒。華陽公主深得聖寵,但是因為駙馬的事情,早些年就開始深居簡出,除了一年一度的賞花宴露個臉,其他地方難得見她。楚妗倒好,不聲不響就住進了公主府,如今回來,還是公主派馬車送回來的,排場極大,足以看出來,華陽公主很是喜歡楚妗。
近些年定國公府有些沒落,楚江濤為嫡子,承了爵位,可是他人不頂事,為人忠厚老實,資質平庸,若不是定國公府的爵位世襲罔替,怕是這國公府都要漸漸消失在京城的富貴圈裡。
好在楚懷璟在皇上麵前得寵,是以時常能得些宮裡的賞賜,才不至於讓其他人看低了國公府。國公府交到他手裡,未來定不必憂心,隻是她擔心她的二兒子,楚江清。母親總是偏疼小的,老夫人便是極其喜歡這個小兒子。
楚江清玩世不恭,也沒什麼大的才能,隻靠著祖蔭謀了個清閒的官職,這樣的官職勢必俸祿不高,但是楚江清自小錦衣玉食,花錢也大手大腳,老夫人心疼兒子,她如今管著國公府的內務,時不時貼補一下小兒子。
楚懷璟自小性子就清冷,與他們這些長輩也不甚親近,怕是絲毫不會顧念叔侄情誼,到時候她若是去了,誰來養她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