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宴腳步一頓,側眼瞥了一眼小太監,沉聲道:“讓開!”
小太監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道,“殿下,陛下說若是您不去話,太醫就不會為楚小姐診治!”
顧沉宴神色驀然沉下去,一甩袖子,往禦帳中而去。
顧沉宴摘下帷帽,隨手扔給小太監,道:“替孤好生看管,丟了拿你是問!”
小太監手忙腳亂地接過,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門外侍衛見了他,皆躬身行禮,替他掀開了簾子,顧沉宴目不斜視地走進去,就看到建安帝手裡端著一杯茶,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顧沉宴心裡一跳,中計了!
果然,建安帝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溫聲道:“楚妗?對你而言果真是不同……你向來是最厭惡旁人威脅你,以前便是朕也不能動搖你決定,你姑姑跟朕說時候,朕還不信,如今倒是信了。”
顧沉宴抿唇不語。
建安帝對於他沉默也不在意,自顧自說道,“朕也覺得那個小姑娘很不錯,華陽也在朕這裡說了好多誇獎她話,生性淳善,樣貌家世皆是太子妃人選。”他頓了頓,話音一轉,“可是你不能娶她。”
顧沉宴本來漫不經心臉豁然抬起,“為何?”
建安帝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幾分懷念,“她與你母後實在是太像了,過於良善,如何能夠在後宮之中生存下去?更何況她自小長在鄉野,缺失了十多年名門教養,太子妃之位,關乎國體,實在不可輕率……”
顧沉宴冷笑了一聲,“我不會是你,她既然嫁給我,我定然會護她周全。我不會屈服於周家,任人擺布。楚妗雖然不像個真正大家閨秀,可我卻覺得她比這京城中任何女子都要討人歡心,不諂媚不世俗,和她在一起,我不用端著架子,我才真正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而不是冷冰冰太子。”
建安帝眼底滿是驚詫,第一次審視起這個他虧欠兒子,他如今芝蘭玉樹,周身威儀便是他看了都覺得心驚,弱冠之年,便已心思深沉,處事果決,便是周文序對他也很是忌憚。
他忽然像是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一般,靠在身後引枕上,用一種老父親眼光,柔聲道,“你心悅她?”
顧沉宴一驚,臉上神情儘數褪去,眼底帶了絲迷茫,心悅?
他剛想否認,可是那些話到了嘴邊,轉了幾圈,到底是說不出口,他心底隱隱有個聲音噴湧而出,告訴他他真實心意。
他心悅楚妗。
他真真切切意識到,自己對楚妗喜歡,是一種男人對女人喜歡。
他可以忍受楚妗接觸,他甚至會因她碰觸而心旌搖曳。他會心疼她身世,會想著自己若是早日與她相識,她過去是不是不會那麼讓人心疼。
他與她在一起時候,他可以不顧及旁任何事情,朝堂,後宮,權謀,皇位,這一切一切都不讓他眉宇緊蹙。楚妗是他孤寂人生中僅剩愉悅,他想要娶她,不是僅有興趣,而是是想要給她一個名分,讓她有資格與他並肩而立,欣榮與共。
他想要將她納入自己羽翼之下,護她風雨無侵,予她高冠華服。
他對於楚妗想要嫁人未來厭惡至極,是因為他早已經對她上了心,對她有了不一樣心思。
“是,我心悅她!”
“若是娶她,你太子之位便要被罷黜,你也仍舊要娶她嗎?”
顧沉宴想了想,搖了搖頭。
建安帝輕舒了口氣,道:“既如此,你便接受朕賜婚,朕會替你挑一個……”
“不,楚妗我要娶,太子之位我也會守住,你當年便是因為皇位而放棄了我母親,讓她終年鬱鬱,纏綿病榻。我不是你,你便是罷黜了我太子之位,我仍舊會奪回來,是我,我從不會拱手讓人。”顧沉宴打斷他話,眼睛裡滿是勢在必得。
建安帝狠狠地怔住,他抬著眼皮,看到了顧沉宴眼底倨傲與淡漠,明明是大不逆話,建安帝卻生不出一絲怒意。他愣愣地看著眼前人,仿佛透過他看到了自己年輕時模樣,卻又有些不一樣,自己當初是也是這般年紀,也曾經那般誠摯地求娶雲繡,他也曾真心愛慕過雲繡,隻是後來因為權勢,屈從於周家,他遠沒有顧沉宴這般魄力與狠絕。
他心底湧上濃濃驕傲,心底暗歎,阿繡,我們孩子如今長大了,他比我們都要優秀。
建安帝直起身子,笑道,“那賜婚旨意何時下達呢?還是要挑個良辰吉日,這太子婚禮,是國事,勢必要好好操辦。”
顧沉宴臉色一僵,不自在地說道,“到時候再說吧,不急。”楚妗剛才還拒絕了他,如今再提,怕仍舊是不會答應。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賜婚,定國公府定是會欣然同意,可他到底還是想要楚妗親口同意這門親事,而不是礙於聖旨,不得不坐上花轎。
建安帝沒有發覺他不自在,臉上滿是興致勃勃,“你這是何時開竅?不會是看人家樣貌俊俏,這才看上人家姑娘吧?”
顧沉宴垂下眼眸,假裝沒有聽見,又恢複到了冷漠性子,拱手道:“若是無事,兒臣便退下了。”說完,也不等建安帝反應,就離開了營帳。
建安帝望著他離去背影,笑意僵在嘴角,心底湧上濃濃無奈,自己與顧沉宴關係並不可以隨意玩笑,他對他心底還有怨氣,一朝一夕不能緩解。
建安帝忽然雙眼一亮,不對,也不是沒有轉機。方才顧沉宴與他說話,難得沒有冷聲冷氣,他是因為楚妗才對他有所妥協,若是自己在楚妗那裡下些功夫,顧沉宴難免不會心軟,而與他有所緩和。
思及此,他揚聲喚道:“來人!”
大太監劉福全從外麵走進來,躬身道:“陛下,老奴在。”
建安帝連忙道:“快替朕更衣,朕要去看一下楚小姐。朕記得她方才好像是昏迷了,你去同太醫說,不論什麼藥材,若是對病情有幫助,都用上,也不用和朕報備了。”
劉福全一驚,這楚小姐這是入了皇上眼了?
他雖然心底很是驚詫,但還是恭恭敬敬地應是。
“陛下您是要穿怎樣衣服?”他打量了一番建安帝身上衣服,明黃色繡金龍常服,很是威嚴,也無不妥,怎麼就要換了?
建安帝展開雙臂,“給朕換一身親和一些衣裳,讓人瞧著不那麼疏遠。”
劉福全躬身,從一旁找了一套杏色錦服,“這件看著色彩溫和一些,陛下覺得可好?”
建安帝看了看,頷首道:“可。”
——
顧沉宴出了禦帳,一改平日不緊不慢,步伐飛快來到了華陽公主帳前,婢女看到顧沉宴,皆跪地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顧沉宴抬了抬手,徑自入內。就見到楚妗躺在柔軟榻上,額頭上滿是汗液,臉色通紅,他心莫名揪在一起,生出淺淺心疼。
太醫候在一旁,細細地把脈。
華陽公主眼角餘光看到了他,低聲問道:“你怎來了?”她看了一眼門外,將他推到一旁,“你先離開,等會兒楚世子便回來了,見了你,難免誤會。”
楚懷璟方才被同僚叫出去了,怕是不多時便回來了。楚妗到底是還未出閣姑娘,太子這般貿貿然闖入,雖說是探望病情,但多少有些不妥。
顧沉宴眼神流連在楚妗臉上,低聲道:“無事,等我確認她無礙我便離開。”
太醫把脈完,俯身道:“稟太子殿下,公主,這位姑娘隻是風寒入體,且淋雨所致,這才發熱,待老臣開幾服藥,喝下養幾日就好了,並無大礙。”
顧沉宴輕舒一口氣,提著心終於落了下來,確認楚妗無事便折身打算離開,此時簾子被人從外麵掀開,原是去而複返楚懷璟。
兩人倏然相遇,皆是一驚。
楚懷璟見了屋內顧沉宴,詫異地挑了挑眉,他拱手行禮後,一雙黑眸沉沉打量著顧沉宴。
“殿下何故出現在此?”
顧沉宴心下一跳,雖心底發虛,但是表麵仍舊波瀾不驚,隨意道:“孤來這裡是來與華陽公主說話,未曾知曉楚小姐也在,如今正打算離開。”
楚懷璟抿唇,不置可否,“那殿下現在就離開吧。”
顧沉宴知曉楚懷璟待楚妗很是寵愛,他如今將楚妗當成了自己未來太子妃,自是對楚懷璟也很是敬重。如今楚懷璟態度稱不上尊敬,但他也不介意,頷首離開。
楚懷璟看著再次落下簾子,黑眸如墨,嘴唇緊緊抿著,帶著一絲薄怒。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