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妗繞過了一扇月亮門, 她忽然停下了步子,低聲道:“夏至, 你上前來。”
夏至乖巧地走到楚妗身旁, 楚妗立刻將手搭在她小臂上,雙腿發軟地倚靠在夏至身上。
夏至一驚, 連忙扶住她的手, 手摸到楚妗的掌心才發覺楚妗早已經滿是冷汗。
夏至低呼道:“小姐?您怎麼樣了?”
楚妗深吸了口氣,倚靠在夏至身上, 她握了握夏至的手,聲音有些發虛, “沒事,隻是有些嚇到了。”
夏至:“……”
她剛剛看楚妗一臉的泰然自若, 當時還欽佩不已,原來她隻是強撐著而已。
楚妗瞥了一眼夏至, 就知道她心底的想法, 她緩過勁來, 直起身,微抬下巴,帶了一絲嬌矜, 脆聲道:“我剛剛隻是沒有緩過神來, 我覺得我的表現很好呀!寵辱不驚,若是旁人, 肯定是比不過我的, 我剛剛可是瞧見劉公公眼底的讚賞了!”
儘管她提前去了東宮, 得到了顧沉宴的確切消息,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劉公公宣讀聖旨的時候,她腦子裡還是有些亂糟糟的,甚至生出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隨即她一想到賜婚聖旨一下,她自那一刻起,便與顧沉宴榮辱與共,她便不願意折了他的麵子。她想著,太子殿下娶了她本就有些吃虧,她若是再惹出笑柄,那她可真是愧疚至死了。於是她便擰著一股勁,壓下心底的膽顫,強迫自己笑得落落大方,端莊又得體。
夏至無奈地笑了笑,也沒有反駁,的確,這麼大一塊餡餅砸在腦袋上,楚妗還能保持清醒,以最佳的狀態演了一段戲,著實厲害。
夏至主動攙扶好楚妗,溫聲道:“還是讓奴婢扶著您回去吧,今日如您所說,小姐您需要好好歇一歇,明日宮裡會有女官來教導您儀態 ,您要保持最好的狀態。”
翌日,窗外傳來第一聲鳥叫聲,楚妗就起身沐浴更衣,四個丫鬟知曉今日至關重要,都使出了渾身解數替楚妗梳妝打扮。
皇家排場大,規矩多,一出手便派來了六個女官。
六個女官以一位年老的嬤嬤為首,嬤嬤姓杜,資曆深,聽說當年先皇後成為太子妃的時候,便是她一路跟隨伺候的。
杜嬤嬤年歲極大,臉上滿是溝壑,板著臉很是駭人。
杜嬤嬤畢恭畢敬地走進來,行了個萬福禮:“老奴見過楚二姑娘!”
楚妗見狀,抿唇笑了笑,親自將她扶起來,“嬤嬤請起,以後您不必多禮,殿下已經與我說了,您照顧他多年,他早已將您視為親人,您這樣實在是折煞我了。”
昨日顧沉宴的信裡將今日來的六位女官做了詳細的介紹,尤其是杜嬤嬤,著墨甚多。
先皇後雲繡是顧沉宴的生母,當初先皇後薨逝後,杜嬤嬤便一直照顧顧沉宴,如今他將杜嬤嬤派來教導她禮儀,她便知曉杜嬤嬤於顧沉宴而言,很是重要。
杜嬤嬤避開了楚妗的手,半蹲著身子說道:“禮不可廢,您是未來的太子妃,是主子,太子殿下給了老奴體麵,但是老奴還是要謹遵本分,不可逾矩。”
楚妗看到杜嬤嬤眼底堅持,一愣,緩緩退開了一步。果然如顧沉宴所言,杜嬤嬤為人固執刻板。
杜嬤嬤這才直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楚二小姐,您是聖上欽點的太子妃,您知道,皇家規矩多,太子是一國之本,您是太子妃,與太子殿下夫妻一體,榮辱與共。您以後代表著皇家的臉麵,太子的臉麵,您的一舉一動都倍受關注,是以您一絲一毫都不可掉以輕心。從今日起,老奴會傾儘全力來教導您,您務必儘心學習,將老奴教的東西都刻在腦子裡。”
楚妗頷首,欣然道:“我自然是知曉的 ,嬤嬤的話我也記著了。”
杜嬤嬤見楚妗一絲不耐都沒有,臉上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下來,滿意地點點頭,嚴厲地說道:“那老奴就開始了。”
杜嬤嬤來定國公府之前,得了太子的口信,說是讓她對楚妗不要太過苛責,若是楚妗時常犯錯,可酌情放放水。
顧沉宴是杜嬤嬤一手帶大的,自是知曉他的性情。顧沉宴為人乖戾,性子也冷情,第一次對一個人這般上心。
是以杜嬤嬤對楚妗早已充滿了好奇,早就想見識一下到底是個怎樣的姑娘,才能讓顧沉宴惦記如廝。
初始她對於楚妗的印象其實不是很好,因為她是教導禮儀多年,自然而然,她最是喜歡那些儀態端莊秀美的女子。
顧沉宴對楚妗心生憐惜,讓她多照顧一下。這番話在她這裡,就是另一種意思:楚妗儀態不好,時常漏洞百出,需要她們多多包涵。她為人甚至還極為有心機,知道從太子殿下身上下手,讓太子殿下吩咐她對她手下留情。
杜嬤嬤私心裡其實不滿意楚妗,但是太子殿下心意堅定,她也改變不得。於是她便改了主意,鐵了心想要將楚妗改造成最完美的太子妃。
可兩天接觸下來,杜嬤嬤對楚妗的印象卻大為改觀。
不可否認,楚妗的儀態的確有瑕疵,放在這些後宅可能過得去,可若是放在至臻至善的皇家,就有些看不過去了。
杜嬤嬤知道楚妗的身世,她著實佩服楚妗能夠一個月的功夫就將大部分都禮儀學得七分完美,但那遠遠不夠,皇家不存在七分這等不足,隻有十分之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