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宴隻覺手背滴下幾點淚水,明明是溫熱的,卻如同岩漿般滾燙,他手指微顫,仿佛被淚水燙到了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握著楚妗的肩頭,將她轉過身子,指腹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痕,動作輕柔得仿佛她是稀世的珍寶,低聲哄道:“彆哭了……”
楚妗卻覺得那絲委屈越發濃重,眼淚噗簌噗簌地往下掉。
顧沉宴無奈的歎了口氣,溫聲道:“有沒有受傷?”
楚妗輕輕地抽泣了一聲,搖了搖頭。
顧沉宴輕舒一口氣,他接到密報說是清風院失火,心神巨顫,顧不得其他,快馬加鞭趕到了白馬寺。
如今見楚妗完好無損,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楚妗咬了咬唇,有些尷尬,自己竟然哭得稀裡嘩啦。
自己方才死裡逃生,害怕哥哥擔心一直強撐著,不知為何一見到顧沉宴,就仿佛自己的盔甲被卸下,露出柔軟的內心。
顧沉宴見她終於止住了淚,揶揄道:“不哭了?”
楚妗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從顧沉宴懷裡跳出來,道:“哥哥!哥哥暈倒了!”
顧沉宴好笑的看著她終於記起了楚懷璟,溫聲道:“我讓長劍將他帶下山了,我見他隻是昏厥過去而已,應該無甚大礙。”
楚妗放下心來,她對顧沉宴莫名信任,他說楚懷璟無礙,那就是沒問題了。
楚妗眼底濕漉漉,眼睫上還帶著淚意,她抬起頭,小聲問道:“殿下你不是在京城嗎?”
楚妗心底騰升一些期冀,難道顧沉宴是特意為了她而來的嗎?
顧沉宴喉結微動,眼神定定地看向楚妗的水眸,聲音裡帶了一絲誠摯,“我聽聞清風院失火,心下擔心,這才出現在這裡。”
楚妗耳尖微紅,含羞帶怯地望了一眼顧沉宴,整個人像是掉入了蜜罐中,咕嚕咕嚕冒著泡。
顧沉宴輕笑了一聲,聲音裡夾雜著清晨微寒的露水,格外撩人。
顧沉宴領著楚妗繞過小山坡,徒行大概一柱香的功夫,來到了另一處精致的院子。
院子門口守了許多侍衛,戒備森嚴。庭院很是精致,院子裡種了一株合歡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蓋。樹乾上吊了一隻簡易的秋千架,似乎過了很長的歲月,木板上的清漆也脫落了許多。
楚妗抬頭看了一眼頭頂,棲霞小築。字跡秀美工整,似是女子所寫。
楚妗抿了抿唇,剛才那絲竊喜像是被冷水澆熄,心裡隱隱有些難受。
她嘴角的笑意緩緩收了起來,狀似不經意的問道:“這個院子以前住的是女子嗎?這名字取的很是好聽呢!”
顧沉宴神色有些恍惚,黑眸望著院子,沉默不語,像是透過院子在懷念著誰。
楚妗手指緊了緊,悶悶不樂的垂下了眼。
這還是第一次,她在顧沉宴身邊,他卻對她視若無睹。
“那個女子長得定然是姿容絕色吧?”楚妗不死心,小聲問道。
“嗯。”顧沉宴輕聲應道。
楚妗咬了咬唇,問女子樣貌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顧沉宴提步往院內走去,侍衛見了二人,恭聲朝著兩人行禮。
顧沉宴繞過秋千架,去了右邊的廂房,楚妗垂著腦袋跟在他身後。
長劍持劍候在門外,見了兩人,恭聲道:“方才大夫已經來過了,說是楚世子幼年對火有陰影,昨夜受了刺激,這才導致心神不穩,昏迷過去,但是如今解了心結,是以並無大礙。”
楚妗聞言,輕舒了一口氣,感激的朝著長劍笑道:“多謝你了,你救了哥哥兩次,我都不知道如何報答你。”
長劍憨厚的摸了摸鼻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剛打算說話,就覺得脊背發涼,他笑意一僵,偏過頭就看到顧沉宴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長劍心下一跳,連忙擺手道:“屬下是聽命於太子殿下,二小姐不應該衝屬下道謝啊!楚世子將罪犯交給了屬下,那裡還等著屬下處理,便先行告退了!”
說完,他便腳下生風地跑開了,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
楚妗覷了一眼顧沉宴,見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她想到這個院子以前住了哪個女子,便心底有氣,於是疏離地退開一步,畢恭畢敬地行了個萬福,語氣也有些淡,“多謝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顧沉宴不語,定定地看著楚妗,心裡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方才還好好的,怎麼一瞬間變了臉?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
楚妗有些賭氣,語氣越發規矩,“您與臣女身份有彆,畢竟臣女還未嫁入東宮,便還是外人,女官的教導,臣女不敢忘。”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楚妗心裡委屈,麵上卻不露分毫。
“楚妗。”顧沉宴沉聲喊道。
小姑娘這氣著實來得莫名其妙,連自稱也改成了冷冰冰的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