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聲響起的時候,新娘的花轎落在了定國公府的大門。
庭院裡一迭聲的“新娘子來了”,老夫人也不禁坐直了身子,翹首以盼。
楚妗身為太子妃,就是個金色的招牌,她能來觀禮,本就是定國公府的殊榮。
她端正身子,候在正屋,聽著逐漸靠近的熱鬨聲,淺淺暈開笑意。
一旁的禮官高聲唱喝,楚懷璟身著大紅色吉服,意氣風發,向來冷清的臉上難得柔和下來。
他身側是一個體態嬌小的女子,蓋著紅蓋頭,看不見容貌,隻見身姿娉婷,嫋嫋行走間,裙擺微動。
溫柔水鄉裡長大的女子,小小的一隻,站在身姿挺拔的楚懷璟身旁,竟是說不出的和諧。
吉時到,新人拜堂,雲蘿隨即被送入新房。
今日喜宴雖比不上當初楚妗成親時的排場,但也格外熱鬨。
一是楚懷璟身為大理寺卿,禦前近臣,本就深得建安帝寵信,朝中想要巴結他的人數不勝數。
二是楚懷璟還有另一重身份,太子殿下的大舅子。眾人便是看在顧沉宴的麵子上,也會前來賀喜。
一片喧囂中,楚妗應付著七七八八的夫人們,先不說她如今身懷六甲,精神不濟,光是坐在這裡說了這麼多話,也著實有些乏了。
她環視一周,就見顧沉宴正執杯陪楚懷璟飲酒,不知道顧沉宴說了什麼,楚懷璟忽然愉悅地笑了開來。
楚妗詫異地挑了挑眉,這兩人可不是能夠把酒言歡的關係啊。
那兩人似有所感,幾乎同時轉過頭來,顧沉宴放下酒杯,低低說了一句,楚懷璟輕輕頷首,他便起身往楚妗走來。
楚妗猜測,應該是顧沉宴與楚懷璟說了要離開的話。
果然,顧沉宴俯身將她扶起來,低低道:“我已經提前知會了,我們便先行退席吧。”
楚妗也確實乏累,並沒有勉強,她順著他的力道站起身,沒有驚動旁人,悄悄的從側門離開了。
夜間安寢的時候,楚妗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您方才和哥哥在說什麼?”
顧沉宴半跪在床前,垂著腦袋替楚妗揉捏小腿。
楚妗的月份漸漸大了,四肢便開始有些水腫,稍稍勞累一下,便會酸痛不已,好幾個晚上都難受的睡不著覺。
顧沉宴心疼她,臨睡之前都會替她揉一揉。
他手中的動作不停,聞言輕笑了一聲,“難為你憋到現在才來問我。”
他就說今日怎麼楚妗時不時覷他一眼,每當他望過去的時候,又會飛快地彆過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隻是跟他邀功罷了。”顧沉宴也沒瞞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楚懷璟酒量也不好,雖不至於像楚妗一般,一杯就倒,但也是易醉的體質。
偏偏他今日是新郎官,以前與他有些交情,或者與他結仇的人就想逮著這個機會,將他灌醉。
顧沉宴不動聲色地拉著他一起說話,旁人見狀,也不敢跟太子殿下搶人,是以楚懷璟便躲過了一劫,免於新婚之夜醉倒在洞房。
楚妗恍然,好笑地看著顧沉宴,這人真的是,做的事都熨帖到人的心坎裡去了。
楚妗知道,他這般做,不過是想要在楚懷璟麵前好好表現罷了,當初楚妗嫁給顧沉宴,楚懷璟心裡還有些不樂意。
如今顧沉宴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愛屋及烏。歸根到底,還是他心裡看重她。
楚妗慢吞吞的俯下身,濕漉漉的大眼睛望著顧沉宴,嬌聲道:“殿下,您真好!”
顧沉宴挑了挑眉,本是平常的敘述,如今卻得了楚妗的歡心,倒是意外之喜。
更讓他驚喜的是,床帳落下的時候,楚妗忽然探身吻住了他的唇,笨拙地學著顧沉宴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試探。
顧沉宴呼吸一滯,手扶住她的肩膀,啞聲道:“彆鬨!”
楚妗紅唇上亮晶晶的,她揪著錦被,聲如蠅聞,“如今胎已經坐穩了,可,可以適當的同房,隻要動作輕一些……”
顧沉宴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久久不語。
楚妗剛開始還有些羞澀,後麵自己主動了,顧沉宴居然無動於衷,她心底的期待也緩緩熄滅。
她心底生出委屈,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定然是因為她如今胖了,顧沉宴也開始嫌棄她了。
顧沉宴看了一眼委屈巴巴的楚妗,心裡歎了口氣,抓著她的手,緩緩帶向自己,“你便是懷孕了,仍舊可以亂我心神……”
楚妗隻覺得手心附上一處灼熱,燙得她心下一跳。她也不是少不經事的小姑娘,自是清楚,顧沉宴已然情動。
楚妗驚得瞪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看著他,頗有些無辜。
真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顧沉宴沉沉閉了閉眼,扶著她的腰,輕輕貼近她的唇。
肌膚相貼,赤誠相待的時候,兩人身子皆是一震,時隔多月的親近,好比小彆勝新婚,更是一番滋味。
天氣漸暖,轉瞬到了六月,陽光微暖,楚妗躺在院子裡的花樹下酣睡。
她的身子越發沉重,變得極為嗜睡,一天裡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
六月中,雨季頻發,下了好幾日大雨,雨勢猶如傾盆,南地多江河,日積月累,終是突發水患,沿河地區,死傷無數百姓。
楚妗已經好幾日未曾見過顧沉宴了,他身為太子,如今百姓流離失所,遭受著災難,他自當殫精竭慮,憂國憂民。
是以每日早出晚歸,楚妗睡下之後,他才回來,又在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出門,楚妗隻能從錦被上殘留的氣味上知曉,他回來過。
不消半個月,顧沉宴整個人都消瘦下去,楚妗知他辛苦,讓他不必處理完政事後返回東宮,宿在皇宮便好,省得來回折騰,還能多些休息的時間。
可顧沉宴每次含笑應下,第二日仍舊執意如此。
他心中所念就在東宮,如何讓他不牽掛?
楚妗迷迷糊糊間感覺周身忽然被人輕柔地搭了一條毯子,她掙紮著睜開眼,入目便是滿臉疲憊的顧沉宴。
“我把你吵醒了嗎?”
顧沉宴聲音裡帶了一絲沙啞。
楚妗搖了搖頭,喉間有些乾澀。
顧沉宴見狀,從一旁的石桌上端來一盞清茶,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唇邊,楚妗就著他的手,飲下了茶。
“殿下,您何時回來了?”楚妗潤完嗓子,覺得好些了,開口詢問道。
“末時三刻便回來了。”
楚妗看了一眼日頭,此時太陽西斜,隻餘一半還懸在天邊,“這如今都快酉時了,您回來了為何不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