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妙妙就去做飯。
小小的地下室隻剩下了案板上切菜的聲音。
陸承言靜默地獨自坐著,結果不出三分鐘,他就聽到譚妙妙用一種麵無表情的刻板聲音開始罵——
“傻逼柳憶,壞心腸的臭女人,傻逼慕容尚,頭帶百頂綠帽的狗男人。”
不知道究竟是這咒罵罵出了陸承言從來沒說過的心聲,還是她這刻板平鋪的語氣實在是太過好笑,陸承言有些被她逗到。
他問,“幼不幼稚?”
譚妙妙就無所謂地回,“我爽快了就好咯,最好詛咒他們打噴嚏,打死算數。”
當時日子過著也挺自然,卻沒有想到這些小小的細節現在想起來都成了曆曆在目的回憶。
也不知道上輩子他死後的譚妙妙過的怎麼樣。
雖然柳憶他們一直提防自己東山再起的可能,嚴格監控著他的賬戶,可陸承言到底是陸承言,他不可能甘心做一輩子的廢物,於是也想辦法在網上套現了一筆資金。
錢也不算是很多,但至少沒了他,譚妙妙應該會過的輕鬆一些吧……
陸承言這麼想著,有些愣神。
走在她旁邊的譚妙妙突然大力地拉了他一下。
猝不及防,陸承言都被她一下拉了一個踉蹌,他從恍神之中猛然驚醒過來,神色顯然是被嚇了一跳,難得有些失態。
譚妙妙看著陡然一驚的陸承言忍俊不禁。
她笑眯眯地提醒,
“陸總,要撞到樹上了哦!”
陸承言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樹乾,略微沉默了一下。
半晌,他才看了一眼眼睛亂轉的譚妙妙,“……其實你是有想看我笑話的吧?”
譚妙妙無辜,“我不是我沒有。”
陸承言略有無奈,但他對他們妙妙向來縱容,這種小事也沒有必要戳穿。
譚妙妙繼續跟在陸承言的後麵,“陸總,那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陸承言回,“送你去醫院。”
“彆彆彆,我現在是真沒什麼事兒,大不了回去煮完薑湯喝。”譚妙妙連聲拒絕。她雖然不像是陸承言這麼忌諱醫院,但也不想沒事往醫院跑啊!
陸承言朝她看了兩眼。
他伸手,在譚妙妙的腦門上貼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什麼狀況以後才收了回來,隻說,“帶會讓褚夏給你送杯薑湯過來。”
陸承言看著譚妙妙乖乖點頭,頓了頓,“晚上我公司裡還有事。”
他今天是臨時接到了褚夏的電話才過來的。
譚妙妙自然非常理解,“我可以自己回去。”
陸承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讓你助理來接你。”
正說著話,兩個人也走到了停車場這邊。
陸承言的司機遠遠看見了兩人,連忙恭敬地打了一聲招呼。
陸承言點點頭,讓他先去了車上。
他又看了譚妙妙一眼,“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譚妙妙:“這是什麼?”
陸承言:“請帖。”
譚妙妙撇了撇嘴,“啊,又是什麼宴會嗎?”
“……”陸承言看出她的不情願,微妙地沉默了一下,但到底還是開口,“你如果不想來可以不來,隻是私人宴會,沒有關係。”
“哎哎哎,沒有不情願啦,隻是覺得有點累,”譚妙妙嘿嘿了一下,“沒關係,我到時候往角落一站偷偷懶就是了!”
她這麼說著,下意識看了兩眼請帖,這東西包裝的還賊好,表麵的蠟封戳都是圓圓整整的,看起來格外高檔。
譚妙妙順嘴問了一句,“這是什麼宴會的請帖啊?”
“不是什麼重要的宴會。”
陸承言看她一眼,回答的輕描淡寫的。
“我的生日晚宴而已。”
“哦,你生日……咳咳咳!”
譚妙妙陡然反應過來他到底說了什麼,瞪著眼睛被嚇到連連咳嗽。
“沒事,”陸承言似乎很善解人意地開口,“不想來也沒關係,本來就是商業性質大於儀式意義的宴會,的確不是很讓人喜歡。”
明明陸承言的話如此和善,明明他的眼神如此溫良,但不知道為什麼,譚妙妙就是出了一身冷汗。
譚妙妙立刻再三表明了自己非常期待這次宴會。
然後點頭哈腰地把陸承言送上了車子。
車上,陸承言尚在回味剛才譚妙妙那驚恐的神色。
難得,他卸下了滿身盔甲,想著剛才的畫麵下意識淡淡地露了個笑。
震動的手機打斷了車廂的寧靜。
陸承言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眸中神色瞬間恢複了之前的冷凝。
他接起了手機。
一道慌張的膽怯的女生從電話裡響起——
是白婧。
“陸總,”她聲音發顫,“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陸承言聲音冷淡,“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那麼白小姐,我率先祝福你在輝煌能夠真正地輝煌騰達。”
陸承言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沉默地坐在車廂裡。
陽光灑下,將他五官照射的更加棱角分明,卻也越發襯地另外半邊陷在陰影裡的麵容格外晦暗深邃。
柳憶……
陸承言輕聲喃喃著這個讓他厭惡至極的名字。
這個女人曾經教會了他什麼叫做孤家寡人,一敗塗地。而作為回報,他會讓柳憶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從高聳的雲端墜落的痛苦,更會讓曾經那些在他身上施加痛苦的人千倍償還!
陸承言靠在車窗邊,重新撥通了電話。
“宴會的名單,就按照我擬定的發下去。”
坑已經挖好了,現在,就等著獵物往裡麵跳了。
***
相比起上一次宴會陸承言還特地給譚妙妙請了化妝師和服裝師。這一次,陸承言隨意的態度簡直就像是譚妙妙穿著T恤牛仔褲來都並不介意一樣。
不過他不介意,譚妙妙還是介意的。
女孩子嘛!平時糙一點可以,但正式場合也不能掉鏈子啊!
於是她特地找了自己的助理褚夏做參考,逛遍了整個商廈。
她看上了一件銀色的流光小短裙,胸|前的流蘇短短的,一閃一閃的漂亮極了。
譚妙妙換上,滿意地在褚夏麵前轉了個圈兒。
“好看嗎好看嗎?”
褚夏點頭,“嚴小姐,很適合你。”
譚妙妙卻被褚夏的回複逗笑了,“你怎麼和某些直男朋友一樣,問什麼都是好看的好看的。”
褚夏有些尷尬地笑笑。
不過譚妙妙也不在意,直接做了決定,把這間小禮服當做了今晚的戰袍!
剩下的半天時間裡,譚妙妙又和褚夏去做了個頭發,畫了個妝,把自己裝點的無可挑剔了,才高貴冷豔地出席了陸承言的生日宴會。
不過正如陸承言所說的,與其說這是生日宴會,不如說這是用生日名頭聚集開設的商業聚會而已。
在這片空間裡,聚集了數十名非金融從業者也如雷貫耳的商業大拿,還有陸承言生意上的合作夥伴,附近有名家族的繼承人來賓和千金小姐,甚至,因為陸氏最近有進軍傳媒行業的意思,還來了不少娛樂圈的知名人士。
作為今天的大壽星,陸承言實在是“業務繁忙”,他看見了譚妙妙,卻根本抽不了身,隻略帶歉意地對譚妙妙笑了笑,就繼續和這些個一等一的大拿“推杯換盞”。
不過譚妙妙又不是不明事理。
她一個人四處轉轉也玩的非常開心。
大佬的宴會舉辦的就是大啊。
不管是空間上,人數上,還是食物飲品上……
全都完勝之前的!
譚妙妙已經迷上了宴會上提供的一種混合水果汁,奇特的調配比例簡直是對口腔的輕撫與挑戰,每一種都非常有意思。
調配果汁的小姐姐也很溫柔,見她對這個有興趣,還事無巨細地把調配的方法和比例都分享給了她。
不過沉迷於飲品的後果就是譚妙妙忍不住地想要上廁所。
這裡的區域太大,是大富豪門專門舉辦宴會的地方,譚妙妙從前沒來過自然不清楚這裡的布局。
她就隻能紅著臉小聲地問這個小姐姐,“廁所在哪裡呀?”
小姐姐笑了笑,溫柔地給她指了個方向。
譚妙妙就順著她指的方向走。
但這裡七拐八拐的轉角也太多了,也沒個什麼標識,譚妙妙正滿臉懵逼地打算去問,就被一隻突然從後麵伸出來的手給拉住了。
她嚇了一跳,正驚慌,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在這裡亂晃什麼?”
是陸承言!
譚妙妙下意識露出一派喜色。但緊接著她又疑惑,“你不是在那邊陪著各位大佬嗎?”
陸承言漫不經心,“我也是大佬,累了,不想陪了。”
譚妙妙:……社會社會!
陸承言:“這邊是台球室,來這裡乾什麼?”
“?”譚妙妙茫然,“不是廁所嗎?”
“走差了,在隔壁,”陸承言看了她一眼,“你找誰問的路?直接讓服務生帶你過來不就是了?”
“小姐姐很忙的……”譚妙妙嘀咕。
“算了,”陸承言略有無奈,“我帶你去吧。”
於是,本次宴會的主人,最大的C位就當給譚妙妙擋了一回指路小童。
“進去吧,我在這等你。”
陸承言站在門口偏遠的位置,非常紳士。
譚妙妙比了個大大的ok。
然而陸承言眼看著譚妙妙走進去,在門口等了三分鐘,等了五分鐘,等了十分鐘……
在等到第十五分鐘的時候,陸承言終於忍不住心中的遲疑。
“妙妙?”他輕聲喊了一句。
裡麵沒聲兒。
??上個廁所還能把人上沒了?
就在陸承言都琢磨著要不要失禮地再叫一聲的時候,譚妙妙終於哭喪著臉從裡麵出來了。
“……怎麼了?”陸承言皺了皺眉。
“衣服。”
“嗯?”
“衣服勾破了orz”
譚妙妙說著,側身給陸承言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在左胸略微靠近鎖骨下麵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破洞,大概有半個小拇指甲蓋大小。
洞是不大,要是平時還能厚著臉皮說是款式,可是在這個人人眼尖,處處名媛女星的地方就有些損失形象了。
陸承言看著那個小小的洞愣了會兒神,就在譚妙妙唉聲歎氣的時候,短促地笑了一下。
他抬手,親自把彆再右手袖子的袖扣給解了下來。
袖扣不大,中央點綴著一顆深邃的藍色寶石,周圍鑲嵌了獨特的勾邊,相當貴重精致。
譚妙妙還記得這是陸承言在上次宴會也帶過,應該是他常用的物品。
不過……為什麼要解下來?
對著譚妙妙疑惑的眼神,陸承言卻輕輕勾了下嘴角。
他說——
“給你做個胸針。”
在被那雙溫潤黑眸全心全意注視的瞬間,譚妙妙心臟驟然一跳,陡然紅了雙頰。
……
對於如何把袖扣充當胸針,兩人認真地研究了一會兒才弄好。加上剛才雜七雜八的時間,陸承言這個宴會的主人都快消失了有半個鐘頭了。
譚妙妙過意不去,就連忙催促他,“陸總,你快去宴會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這會兒宴會才剛開始沒多久,行程安排上也確實需要他出場。
陸承言就點了點頭,“你先隨便玩一會兒,這裡還有各種可以遊玩娛樂的場地,你要是無聊,可以隨便找一個服務生帶你去。”
譚妙妙連連乖巧點頭,“好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那我晚一點再來找你。”陸承言笑了笑,對譚妙妙點了點頭以後就轉身往大廳過去了。
然而就在他往大廳走的時候,卻看見了一個情理之外,卻意料之中的人。
——是柳憶。
陸承言的目光微微閃了一下。
柳憶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難得,她今天並沒有使用美顏光環讓自己光彩奪目,反而看起來淡淡的,有一種蒼白羸弱的美感。
她看著陸承言。
“陸總,您是不是因為之前的事情一直都討厭我?”
“柳小姐多心了。”
柳憶得了回答,目光幽幽怨怨的,“那為什麼我感覺您不太高興在這裡看見我?”
陸承言不置可否,“來者是客,既然柳小姐肯賞臉,祝您玩的開心。”
客道的話說完了,陸承言和柳憶也寧沒有什麼交集,抬步繼續向前走去。
然而就在越過柳憶的時候,柳憶卻再次突然開口——
“我知道您對我印象很差,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是我一時被嫉妒衝昏了頭腦,但,那也是因為我仰慕陸總您,這才相處了這種昏招。”
“陸總。”
她叫,
“我知道星光正缺人手,我知道錯了,隻是不知道您……願不願意簽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