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宋鸞在等那位傳說中的神醫, 她並不是一個悲觀的人,但這回她心中是沒有多少期望的,這樣也很好,若最後真的沒有好的結果, 她也能坦然承受。
這幾個月她和趙南鈺之間的感情倒是開始說不清道不明, 也許是無事可做,隻要天氣好, 她就晃蕩去趙南鈺的書房裡,哪怕是看著他寫字也不覺得無聊。
這天宋鸞過去找他,屋外竟無人看守,站在遠處,還沒靠過去她便聽見裡麵傳來的恐怖的叫聲, 悲鳴絕望到極點, 從喉嚨裡發出的劇烈的慘痛叫聲, 沙啞細碎。
宋鸞放慢步子,靠近門邊,透過細縫朝裡望了一眼,地上躺著渾身是血半死不活的男人,趙南鈺手裡握著鞭子的一頭, 月牙色的衣擺上沾上了血,不僅如此, 他的手上也被鮮血給染紅了。
殺氣肆虐, 氣勢凜凜。
趙南鈺背對著她, 抬起腳毫不留情的踩上他的傷口, 高高在上的看著他,語氣森然,“你若是把東西交出來,也不用吃這麼多的苦。”
男人麵容扭曲,咬緊牙關,“我真的不知道。”
趙南鈺不準備再多費唇舌,這人嘴巴嚴實,就連他都撬不出什麼話來,他曾經在大理寺待過幾年,最善於刑罰,下起手也毫不含糊,這人早就被他折磨的活不成了。
趙南鈺不介意送他一程,見了血好歹也能壓住他心中的暴躁,他漫不經心的接過隨從遞來的劍,一劍刺穿了他的喉嚨。
宋鸞心一抖,深呼吸才能穩住身體,她正要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悄無聲息離開之時,趙南鈺忽然轉過頭,似乎是發現了有人。
趙南鈺抬手,掌風一掃,宋鸞眼前的門便被打開了。
他的臉上也被濺到了一條血痕,肅殺之氣肆虐,趙南鈺見到是她也僅僅是微微吃了一驚,鎮定之後將手裡的劍遞給了身側的人,他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乾淨手上還有臉上的血,走到她身邊,歎道:“怎麼過來沒出聲?”
趙南鈺不想讓她看見太過血腥的場麵,她本就夠怕他的了。不過若是真的看見了也沒多大的關係,宋鸞遲早是要發現他並非善類。
他手中也沾了不少的人命,不覺得這有什麼。
宋鸞惡心的想吐,下意識避開他湊上來的手,臉色發白。
趙南鈺眼神一暗,她恐怕是嚇壞了。
*
趙朝的師傅才剛剛到城門口,便被趙南鈺的人恭恭敬敬的請了過去。
戌道子穿著黑色的道袍,手裡頭挽著拂塵,麵相慈祥,笑意淺淺,若是忽略他的一身裝扮,看著也僅僅是個很和善的老人。
在外遊曆這一年多的時間,戌道子對京城的事一概不知。他從不打聽也從不過問,他唯一的徒弟也找不到他人,戌道子也不曾透露過自己的行蹤。
原以為是他那個讓人不省心的徒弟要見他,等進了趙府的大門,才發現原來是彆有所求。
此刻宋鸞也是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笑眯眯的白胡子老頭,趙南鈺鄭重的對戌道子說道:“勞煩道長。”
戌道子替她診過脈,瞳孔微睜,訝然道:“天青?”
趙南鈺緊繃著下顎,神色冷凝,“嗯。沒錯。”
戌道子開始收拾東西,邊搖頭說道:“不用看了。”
天青本是他心血來潮製出的毒/藥,他這個人脾氣相當古怪,活了好幾十年造出的毒屈指可數,可每一樣都是沒有解藥的。就連他自己都找不著解法。
天青這味毒,是他當年匆匆忙忙製成的,戌道子對這味毒很是滿意,毒性足夠變態,堪比硫磺,卻又與硫磺不同,天青會慢慢腐蝕身體裡的器官,讓人疼上兩三年才死。
等到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人自然就活不下去了。
戌道子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小姑娘,竟是有點可憐她,看樣子這位小姑娘年紀也不大,臉脆生生的,眼眸乾淨的像一汪泉水,很漂亮。
可惜這樣一個人,竟是要死的。
戌道子慢慢將視線轉到他身側的趙朝上,抬起手毫不留情一掌就拍上他的腦門,“給老子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這麼毒的藥,是怎麼用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身上的?
趙朝支支吾吾,“師傅,這事我們之後再說。”
“道長留步。”趙南鈺叫住了他。
戌道子本就不是個耐心好的人,一路風塵仆仆,本就累得夠嗆,還沒歇下,說是請其實是強硬的帶過來,自然沒個好臉色。
他脾氣又差,直來直往,說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不用看了的意思就是沒得治了。最多也就還能活兩三個月吧。”
若是能扛過一波又一波的疼痛,這個中了毒的小姑娘還能活三年,但看她嬌滴滴的樣子也不像是能撐下來的。
多數中了天青的人,最終都會自殺而亡。沒有人能受得了日複一日的痛。而且那種鑽心蝕骨的疼會一天天加重,那個時候,呼吸都成了一種折磨。
宋鸞心平氣和的接受了這個消息,眼淚卻還是毫無征兆的掉了下來,戌道子看見小姑娘哭的梨花帶雨,不自然的咳嗽了兩聲。
既然話已經說出口,就瞞不住了。
雖對她殘忍了一些,但早知道心裡也早做準備不是嗎?
趙南鈺袖中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骨節泛白,翕動薄唇,久久無言。
宋鸞抹去倉皇的淚水,她已經想到了,這是屬於原主的命運,哪怕她是穿越者,哪怕她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劇情無法改變。
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宋鸞承認她很怕死,但如果要她坦然的麵對也不是不行的,說不定在這個世界死了,她就能回去了。
“我沒事我沒事。”宋鸞被趙南鈺悲憫痛苦的眼神看的自在,連連說道。
戌道子心軟了軟,緊跟著說:“小姑娘不要難過,不止兩三個月,還有兩年的日子,你可要好好把握。”
兩年,和原著一模一樣的時間。
那兩年是什麼日子,宋鸞是親眼看見過文字描述的,四個字概括,痛不欲生。
戌道子的話,趙南鈺一個字都不肯相信,他還是到處在給她找大夫,貼了告示懸賞千金。宋鸞知道這事也僅僅是笑了笑,她並不氣餒,也不覺得趙南鈺這是在做無用功,沒死之前就連她自己也不肯輕易放棄。
可惜喝再多的藥,效果大不如從前。
江湖術士、禦醫全都束手無策,就像戌道子說的那樣沒得治了。
趙南鈺連溫言悅色都懶得裝,脾氣越發的壞。
宋鸞知道他背地裡對發了不少的脾氣,眉頭都沒舒展過,笑的次數也變少了。隻有他們兩人待在一起的時候,趙南鈺才會笑一笑。
他每天都會從外邊帶些小玩意,哄她開心。
宋鸞睡著的時辰越來越少,身體裡隱隱的疼痛讓她難以入眠,她緊緊抱著趙南鈺的腰,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才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