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人眉開眼笑。
手指快要摸到銀子時,孫卓突然頓住。
不對,行賄終究不穩定,危機潛藏,就是攢下足以敵國的賄銀,一旦被揭發,那些賄銀可就被收繳,再不屬於他,還要為此搭上性命。
而抓行賄就不一樣了,沒有多少人可以忍住絕不賄賂,這就意味著隻要陛下在位,他就能一直抓行賄,不斷拿十金。
如此算下來,還是抓賄賂之行更為劃算,也更安全穩妥。
孫卓這麼略一思量,方向瞬轉,收回手,暗示道:“心意領受,銀兩就不收了,你們拿去該給的人吧。”
幾人立即會意,估計給誰都是一樣的,他們先給官吏,他們自然會分與孫卓,笑著將木盒放回袖裡,寒暄幾句散開。
孫卓餘光掃見他們離去,嘴角微勾,悄悄跟在他們後麵。
官吏們聽那幾人道孫卓暗允了,半信半疑,遲疑著退了銀兩,乾拿檀木盒,試探孫卓。
而孫卓毫無反應,倒是丟給他們幾個眼神,暗示事成之後分他一部分。
他們就說,沒人能拒絕賄賂的誘惑,孫卓一個沒什麼見識的小刑吏,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那麼多銀錢,更加不會放過良機。
官吏們想明白,原本覺得孫卓麵目可憎,這會兒瞧,卻有幾分親切可愛。
又能大肆斂財,官吏們喜上眉梢,樂滋滋捧起銀錢,忍不住對冬闈動起手腳。
正在所有人都滿意之時,沒有被防備的孫卓突擊,一天抓到手幾串人,排成排地脫下官帽,押進監牢。
手底下幾個官員突然在府衙失去蹤跡,一打聽才知道竟然都是收受賄賂,被孫卓抓了個現行,周近震驚,這些人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好不容易從長安脫身,抵達幽州的徐瓔在城門口停住,她掀開車簾,看到站得筆直的孫卓,暗驚孫卓什麼時候開了竅,懂得逢迎君主了。
她還沒下車,孫卓已經先一步上前,作揖打躬,恭聲道:“陛下,微臣抓獲行賄之舉二十樁,涉事官吏皆已下獄候審,隻待陛下裁決!”
徐瓔:“……”
她突然不想下車了,還是回長安吧。
“怎麼回事?”徐瓔不得不麵對。
孫卓道:“稟陛下,這些人收受賄賂,預備篡改冬闈結果,人贓俱獲。”
徐瓔想問他是怎麼抓到那麼多人的,畢竟孫卓若有動作,其他官吏該是警覺的,不會頂風作案,再怎麼樣,也不會連著抓十幾次還沒察覺到吧?
不過徐瓔開始擔心另外一件事,她把仇恨值都兌換掉買救援物資了,孫卓突然來這一下,陡然要給他兩百金,她得上哪裡湊!
天降巨額債務,徐瓔眉心跳了跳,“我知道了,此事先放一放,遷都之事著實要緊,我暫且抽不開身,你的賞金先記上賬,過些時日給你。”
“謝陛下。”孫卓細長的眉毛動了動,尾梢染上喜色。
果然,他拒收賄銀是對的,不然哪來今日的這兩百金。
劉緒連著坐了十幾日馬車,頭暈目眩,嘴裡發苦,燕王給他下毒,身體也沒養好,層層因果累加,一把老骨頭快要散架。
好不容易到幽州,他忍著暈眩下車,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廝架著他向徐瓔的馬車走去,遠遠看到一個腮骨寬大、麵相不善之人,心裡升起反感。
見徐瓔待他態度不錯,劉緒猜測這是徐瓔自己在幽州提拔的人,於是將麵上的厭惡隱去,抬手對徐瓔道:“陛下,幽州已至,不知百官該如何安置?”
徐瓔驚詫地張大眼睛,“你們自己鬨著要來幽州,又提前送走家眷,難道沒有在此置辦房屋宿處?”
要住宿就自己掏錢,沒錢就在野地裡將就,反正她是真沒錢了,也不想給他們花錢!
現在是窮鬼的徐瓔敏銳發出質疑:“彆跟我說沒錢,你們在長安變賣屋舍田地的契書我可是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