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瓔的眼裡登時迸射寒光,拍案而起,高聲道:“尚書侍郎,竟無一人知曉,讓你們負責,你們就是這樣負責的?你們拿著朝廷的俸祿,整日裡都在忙些什麼事?遇到事情,一問三不知,玩忽職守,養你們到底有何用!”
帝王發怒,滿室靜默,連呼吸也刻意放輕,生怕被牽連,工部更是頭貼著地,半點不敢動彈。
“行啊,既然你們對自己負責的工程那麼不熟悉,那就停職下去好好了解一番,什麼時候熟悉了,再什麼時候官複原職!”
徐瓔罵完,怒氣消了消,放柔聲音跟徐琅說:“淮陽,你便前去徹查此事吧,定要將那貪腐的蛀蟲找出來。”
“淮陽領命。”
工部官員沒有料到徐瓔下手這麼狠,說停職就停職,目光悄悄轉到劉緒身上,向宰相求助。
劉緒收到多道灼熱的目光,本想不蹚渾水,明哲保身,然而徐瓔把工部高官都罰了,他怕這些人腦子犯渾,說出些不該說的話。
在那些求助的眼光裡,劉緒站出來幫忙說情:“陛下,百官各司其職,工部之中各有分工,下麵的官員欺瞞,韓尚書他們不知也是情有可原……”
“夠了,”徐瓔冷眼瞪向劉緒,“你再多言,連你一塊貶!”
劉緒張著嘴,聲音被堵在喉間。
離開滄浪齋,劉緒怒氣衝衝地回家,盧漸跟在他身後,等他撒完氣,情緒平複了,盧漸看準時機告狀:“相公,是那個叫張可前的向陛下稟告的,此人無畏權勢,絕不可留!”
“張可前,好一個張可前,一個連春闈都沒有考中的人,也敢這般放肆……”劉緒冷笑連連,“他不是想做官嗎?好啊,那就讓他去儋州好生做個夠!”
氣也氣過了,劉緒冷靜下來,一個張可前就讓工部高官都停了職,更彆說不久就是春闈,他在朝堂上的分量會越來越輕,假以時日,他就要如程觀之那般,空有宰相之名,實無宰相之權了。
劉緒不得不為自己計量後路,飯也不吃,乾坐著沉思,最終他腦中靈光乍現,忽然意識到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在最初,他就和徐瓔鬨得難看,來到幽州後,他也沒有放下臉麵,君臣之間毫無信任可言,徐瓔不用他,那他這個宰相又能做到幾時。
劉緒想通關鍵,思索解決之策。
為今之計,隻有儘量順著徐瓔,讓她放下戒心,然後再徐徐圖之。
劉緒歎息一聲,勸服自己,為了大晉江山,舍下臉麵就舍下臉麵吧。
沒過幾日,貪汙案就有了眉目,幾個小官被治罪,徐瓔知道,再怎麼查也不能一網打儘,工部尚書、侍郎等一乾人等都被她暫時罰下去,已然足夠,徐瓔見好就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不過,經此一事,徐瓔仍不放心,想到高筠先前在工部和實地兩頭跑,特地將她叫到跟前,讓她第一日隨自己上早朝。
議政廳外不見工部官員,卻多了一道倩影,等待上朝的官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小聲議論,高筠目不斜視走過,隻當沒有覺察。
時辰到,入廳上朝,高筠站在了原本屬於工部尚書的位置,眾人齊拜徐瓔,一套禮儀結束,徐瓔揮手令其平身。
場子還沒熱,禦史就首先站出來說:“陛下,高筠未授工部官職,卻站在工部尚書的位置上,實在是失禮。”
徐瓔還以為是什麼事,淡淡地說:“我讓她站那裡的,你還有話要說?”
禦史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神色僵硬,他轉眼去看劉緒臉色,想著劉緒會出來幫他說話,誰知今日劉緒一反常態,默然不語,禦史察覺出異樣,心中敲起鼓,難堪地退回去。
不止禦史震驚,徐瓔的震驚也不比她少,平時劉緒最愛跳出來拿禮法說話,今天怎麼一聲不吭。
劉緒的麵皮微微跳了跳,平靜的外麵下潛藏著驚濤巨浪,手指緊緊箍著笏板,指節泛白。
無妨,淮陽長公主都能在朝堂議事,多一個女子也無甚大礙。
徐瓔往後傾了傾身體,瞧著劉緒的模樣若有所思。
半晌無人說話,徐瓔回過神,注意到議政廳裡靜得可怕,氣氛不太對勁,那個禦史臉色慘白,身體微微顫抖,中後排的官員將腦袋壓得極低,似乎誤會她在因禦史的話生氣,都不敢發出聲響,觸她黴頭。
徐瓔清了清嗓子,趕緊將那禦史從恐懼裡解脫:“行了,禦史出言乃職責所在,如此確實不符合禮製,隻是工部尚書等人不在,公務積壓,考慮到這些時日高筠在工部協理事務,我有意讓她暫代其職,專門處理皇城修建事宜,彆的事情便由其餘官員分攤處置,眾卿以為如何?”
徐琅和章餘一如既往,堅定地支持,而劉緒卻破天荒地躬身道:“臣無異議。”
徐瓔驚愕,直瞪瞪地看著劉緒。
劉相你怎麼了,被妖魔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