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旨,命各家世子王孫前來幽州入學,而國子監缺少助教一人,劉相向陛下舉薦了你,陛下也已同意,吏部這才接到任命令。”
張可前驚愕啊一聲,反應過來並非劉相私自調任,他的臉頰泛起淡紅色,連聲道歉,手忙腳亂地把案幾上的任命書拿回手裡,灰溜溜跑開。
從吏部離開,張可前一路小跑,瞥見左前方有老禦史,怕被彈劾失儀,他停住腳步,扶著廊柱緩緩喘息。
春風微涼,略帶濕意,多半是要下雨,張可前打個寒噤,在圓滾滾的廊柱後麵縮了縮脖子,風撲過麵頰,也吹散那兩團淺紅,張可前冷靜下來。
劉緒為何舉薦他,陛下又為何同意將他調入國子監?
張可前昂首遠眺四方,細細思索。
世子王孫們前來幽州,如果他們落到劉緒手裡,極有可能借此控製各地王侯,尤其孩童心性簡單,易受蠱惑,倘若劉緒有心,暗中教唆這些孩童反對陛下,恐對陛下生不臣之心。
一縷清風灌腦,張可前恍然大悟。
陛下派他前去就是要阻撓劉緒目的達成,防範劉緒蠱惑世子王孫,必要時候,他要讓這些孩童明白劉緒的真實嘴臉,陛下神武蓋世,隻有順服於陛下才是正途。
張可前明白了自己的任務,隻感覺肩上的擔子更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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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各地的宗室都接到聖旨,凡是點到名字的都要赴幽州入學,這哪裡是入學,分明是做質子!
眼看自家才五六歲的兒郎就要去受苦,所有宗室急得跳腳,暗地裡相互走動起來,商議對策。
“這個徐瓔,簡直欺人太甚!皇帝,皇帝讓她當了,我們也沒說什麼,這會兒反倒把主意打到我家兒郎身上,真當我們茹素嗎!”
“不去,絕對不去幽州,真是去了幽州,我家兒郎焉能有命在!”
“祁陽王,你怎麼不說話?”
祁陽王忽被叫到,他愣愣抬頭,“我家兒郎不在名列之中。”
其餘人驚訝,衡江王也小聲說:“我也沒接到旨意,隻聽聞此事,匆忙趕來。”
“我好像也沒有接到旨意……”
他們家裡都是有五六歲年紀孩童的,從嫡庶辨,也看不出規律,被選中有的是嫡長子,有的是嫡出幼子,庶出更是不少,沒道理有全部沒被選中的。
沒被選中的人家,忽然之間有種被蔑視的感覺,青王怒拍桌子,“她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家兒郎,覺得連做質子的資格都沒有嗎!”
“欸,冷靜……聽聞這是左相劉緒提議的,依我看,陛下應該沒有那個意思,否則早該在遷都之前就下旨了,也不會放縱寧王、燕王謀逆。”
“劉緒又是什麼好東西?在長安的時候反對徐瓔登位,鼓動寧王和燕王作亂,眼看不成了又急忙投靠徐瓔,拿我們去邀功請賞!”
拉架的拉架,眾人齊齊坐下,冷靜研究,將所有被選中的孩子放一起比較,最後發現,除年紀相仿外,唯一相似的便是都得到過聰穎之類的誇獎。
祁陽王靈光一閃,“莫不是徐瓔預備從中培養儲君?她畢竟是女子,生的孩子再怎麼說都流著彆人家的血,是外姓人,總歸要在宗室之內挑選合適的過繼到自己膝下,不如自己提早挑選,立下儲君,穩定社稷,這才是她的真實意圖!”
“所言有理。”
所有人都被說服了,不然怎麼不全選,還儘挑有天分的孩子!
這會兒被選中的也不抱怨了,眼裡的喜悅幾乎掩蓋不住,若是自己的孩子做了下任帝王,少不了要為他們加封,未來可是完全不好說的。
屋中人心思各異,按捺著心花怒放,板著臉隨便應付幾句,就找借口匆匆離開,轉個身的工夫,麵容上的嚴肅就裂開,嘴角快要揚到雲霄去,掛在月亮上。
還沒走遠呢,沒被選中的青王就聽到嘻嘻哈哈的笑聲。
青王臉色鐵青,回身瞪著那間明亮的屋子,狠狠吐出一口唾沫,咒罵道:“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小心徐瓔那個狠毒的去父留子,就等著追封吧!”
“走,趕緊給我把家裡那個不成器的揪起來,看他怎麼睡得著的!”青王甩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