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緒前來彙報國子監的事宜, 遇上太常寺和光祿寺的官員和禮部尚書田安,幾人猶猶豫豫,站在滄浪齋門口要進不進, 目光捕捉到劉緒的身影,他們立時舒了一口氣,快步迎上去。
“相公, 朝廷遷來幽州, 而萬事無備, 春祭該去往何處?”
幽州什麼都沒有,連上朝的地方都還在修建之中,更彆提祭祀了。
“今年隻能一切從簡了,進去同陛下說清情況即可。”劉緒知曉他們的難處, 安撫了幾句,帶他們進去稟報。
徐瓔拿到劉緒的彙報,一打開,密密麻麻的字,沒有句讀,頭皮發麻, 看了幾行就看不下去了,裝著樣子聽劉緒簡明扼要地複述彙報內容。
“我都知道了, 相公照辦吧。”徐瓔拿筆勾了勾。
劉緒說完,站在他身後的田安走出來,手裡捧著托盤, 其中躺著一張紙, 上寫一排字,頗有幾分翻牌子的意思。
“陛下,這是禮部擬取的年號, 請陛下過目。”田安低著頭顱,高高舉起托盤,宮女過來幫他把托盤送到徐瓔身旁。
徐瓔從托盤裡拿起那張紙,忍不住歎氣,沒想到都第二年了,她還沒死。
寂靜的屋室之內響起一聲歎息,田安心頭猛跳,抖如篩糠,陛下這是不滿意禮部選的年號?
因前些年旱災不斷,所以禮部取用一些祈禱風調雨順、年豐時稔的吉祥字樣,又考慮到皇帝心情,在後麵加了些歌頌文治武功的好年號,莫不是陛下覺得太俗了?
田安已經開啟頭腦風暴,徐瓔還在想選哪個年號好。
應天,天保,這不是令人想起她登位時那段奇異場景?不成。
永寧、太平、嘉禾、順豐、隆昌、聖德……眼花繚亂,寓意都太好了,徐瓔勉強看中“福寧”二字。
福寧,弗寧,不安寧。
“就用‘福寧’吧。”徐瓔挑出。
田安鬆了一口氣,又道:“陛下,遷都事繁,今年春祭該如何安排?”
想到祭祀,徐瓔頭大,揉揉眉心,“繁文縟節,能去掉的都去掉,不要鋪張。”
田安心裡有了底,不過還是有些惶惶不安,萬一太過簡單,像是偷懶,陛下借此貶謫,他上哪裡說理,還需提前說清楚。
“行了,都由你操辦,拿不準的地方就問劉相。”田安張嘴,徐瓔就知道他要跟自己磨工夫,趕緊把責權甩出去,速戰速決。
徐瓔迅速偏過頭,看著劉緒轉移話題:“還有一事,我聽聞民間門對女醫學院有反對之聲,在寺廟牆壁題詩議政,劉相,你可知曉?”
劉緒站在原地,話題陡然遞給他,不由滯了滯,思索片刻後,出聲道:“回陛下,臣略有耳聞,這些士子實在大膽,妄議朝政,陛下可要下令拘捕,懲一戒百?”
徐瓔欸一聲,“相公此舉未免太過殘暴,士子熱血,心懷報國之誌,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有何不妥,怎麼動不動就要拘捕?”
劉緒張大眼睛,他殘暴?
前些時日,孫卓趴人牆頭窺視群臣,因受賄下獄的官差小吏擠滿牢房,到底是誰更殘暴!
“那陛下以為如何?”
徐瓔道:“去將其中詩句文章流傳廣泛的作者召到朝廷來,他們的詩文能傳播,想來是有點才學本事的,我要給他們授官。”
劉緒大吃一驚,提醒道:“陛下,那些人輕狂無禮,未有陛下遠見卓識,批評指責之語浮薄,不值得參酌,征召過來也是無用。”
“無妨,相公沒聽過鄒忌諷齊王納諫的故事嗎?君王治理國家,要廣泛聽取各方的批評意見。”
“這些士子的話語既然在民間門有反響,那就說明有不少人是認同他們觀點的,我又怎能置之不理?況且他們明知危險仍敢發聲,這是世間門少有的勇士啊,應當立即召他們前來,指出我的錯誤和不足,加以改正,這樣國家才能繁榮昌盛!”
劉緒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神情古怪,盯著徐瓔的臉孔怔怔看了半天,眼光複雜。
她竟然還知道虛心納諫的道理?當初他勸諫的時候,她可是一概不理的,這會兒怎麼突然想明白了,還要給那些罵她的人授予官職!
不對勁,這太反常了,活見鬼。
劉緒觀察她的臉色,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破綻,然而徐瓔一臉真誠,求賢若渴,沒有任何不悅。
她是假借征辟的名頭,消滅民間門反對之聲吧?那些人做官,就不敢再胡亂說話……一定是這樣!
劉緒看穿了徐瓔,心中聚集的那股怪異之氣瞬間門消散,他就說,徐瓔不是那樣的人。
回頭掃見田安和其餘人皆是敬佩之色,劉緒吹吹胡子,進入仕途幾十載,這點事情都參不透,被表象迷惑,白做這麼些年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