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婚事(2 / 2)

溫氏被她鬨得腦仁疼:“能有什麼法子?納她的要是普通郎君,咱們還能插手,可這看上她的,可是太子殿下,她要在嫁前有個什麼好歹,指不定咱們闔府還要擔罪。”說著,溫氏摁了摁額側:“況你方才也說了,你爹爹這會兒把她看著比眼珠子還要重要,怎麼動她?”

想著自己庶女一條賤命,卻得了這般造化,溫氏著實要氣煞了。

溫氏正飲恨不已時,又聽自己女兒猛地拍了下台麵:“娘,我想到個好法子。”

“我兒,莫要這樣一驚一乍的,險些嚇到為娘了。”溫氏撫著心口:“你且說說看,什麼好法子?”

曲檀柔眼裡閃過怨毒,她定定地盯著:“若是、若是姓薑的在成婚前,人沒了呢?”

原來是在說與薑洵的婚事。

溫氏閃了閃神,繼而,還是歎了口氣:“你當娘沒有想過這法子麼?娘甚至、甚至私下與你爹爹商議過,你爹爹雖然意動,但他是個沒鬼用的老鼠膽子,說那姓薑的好歹是皇室子弟,若是謀了他的命,就怕聖上要追究。”

知了這條路也行不通,曲檀柔扣住桌沿,滿心滿眼儘是不甘。

她盯著自己染了鳳仙花汁的指蓋,未幾,神色逐漸鬆了下來。

那又如何?爹爹不敢動手,她大可以動手。

婚前不行,待婚後他鬆了警惕,她總能尋到合適的機會,除掉那不知好歹的。

至於曲錦萱,哼,殿下定是拿那小賤人當玩物,既是玩物,就定有玩膩的一日。

她等著那日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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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逐漸西斜,繡斾相招的彩樓之上,丁紹策正說著其父退呂圖之事,他聲音中,滿是憤慨:“我爹這邊在打,他那邊派使臣去議和,你說,可有這樣的君主?我大昌何時這麼窩囊過?要不是我爹咬著牙,愣是把他們主將給捉了,咱們國境這回,鐵定得縮!我大昌幾代臣民拋頭顱灑熱血,才把那些個蠻族治得孫子似的,這才多少年,就給他敗成了這樣!”

薑洵木然道:“魏修不是找了背鍋的麼?魏言安也最是知他那位父皇的心,糾集了樊大人那幾位主和派,漏夜去請罪。”

丁紹策冷笑一聲:“這是自然,咱們那位太子殿下,可真是陛下的好兒子。”他執起酒杯,一飲而儘,借這酒勁率性道:“陛下何時能硬氣一回,態度堅定一場,也好讓戰場上的將士們挺直了腰杆子去退敵,而不是一邊打仗,另一邊,還要摸著聖上的心思,看他到底是想戰,還是想和。”

薑洵漠著臉,喃聲念了一句:“魏修,是把那守土之王的擔,想得過於簡單了。”

需知這守土之王,自來都不好當。

那外敵叩邊,出兵若大捷,自然是振奮臣民,可若輸了…

嘉順帝魏修賭不起,也不想賭,他隻想守著大昌固有的韁土。

可近年來,他卻漸漸地,連幾方邊域都守得有些吃力了。

當年他將將即位,有鄰國聞風來犯,甚至聯合進攻,而大昌朝堂內,尚有老臣不願認那新聖、以及先帝那份疑點重重的遺詔,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伐交伐謀與伐兵,自然是頭一個最為簡單的,無需怎麼費力氣的。

是以,嘉順帝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伐交,且美其名曰,是與民休養生息。

這樣一來,也是暗戳戳地,又給先帝扣了頂好戰,且擾民傷財的帽子。

那幾個最不安分的、結交擾境的鄰國,卻也是心思最活泛的幾個,吃準了大昌皇帝不想開戰,倒也好生接待了大昌派去的伐交之士,爾後,在大昌認個屬國,每年隨意運些不值錢的物什當貢品,再換數十倍的好東西回去。

這樣劃算的交易,誰不做?

而這樣的行為,於打劫無疑。

可劫匪的胃口,卻是會越撐越大的。

最近這幾年,那幾個屬國越來越不滿足於那些財物,轉而,向大昌求起親事來,且說得很清楚,就要宗室貴女。

嘉順帝無奈,隻得打著教化屬國的名號,陸續選了幾名宗室女遠嫁和親。

可蠻族,畢竟是蠻族,尤其是見嘉順帝如此好說話,便紛紛拋卻最後一點尊重,對那些個宗室貴女隨意褻玩,逼得好幾名宗室女相繼自戕,惹得宗室人人怨聲載道,甚至不敢留適齡女兒在府裡,紛紛尋了夫家給嫁了出去。

去歲冬末,屬於之一的呂圖,再度叩境騷擾。

那回,呂圖將大昌的邊境小城屠了近半人,激得大昌臣民血性奮起,丁老將軍自請出戰。

群情洶湧之下,嘉順帝不得不硬氣了一回,派了丁老將軍前去討伐。

可這仗打的時間一長,嘉順帝便陷入了焦灼之中,生怕戰敗失了顏麵。

而在這個當口,太子魏言安瞧出自己父皇的不安,便於苦思過後,帶著主戰派,去為父解憂了。

豈料,那丁將軍卻頂住了壓力,愣是將那狼子野心的呂圖給打了個落花流水,而魏言安則那幾個主和派,大義凜然地吃下了惑主的罪,受了些輕飄飄的責罰,又帶著那幫子毫無立場的牆頭草,轉而稱頌起丁將軍的豐功偉績來。

臉皮,著實不是一般的厚。

說著話,丁紹策半幅身子倚往窗槏上,忽而他眼睛一亮,似是發現了什麼,朝對向低頭啜飲的薑洵勾了勾下巴:“快看外頭,我給你指個人,你得認識認識。”

薑洵偏了下頭,挑開竹簾,朝樓下望去。

是一名年青男子。

那男子身著寬袖襴衫,眉目清雋、氣韻清雅,渾身的書卷之氣。

看著,帶了幾名仆從,應是哪家富商官眷府裡的郎君,且走動間,虛虛地護著妻子的腰,瞧著,倒很是體貼。

收回眼神,薑洵淡聲問:“何人?”

丁紹策轉了下手裡的酒杯:“那可是你未來大舅哥,曲硯舟,也是我明年最大的競爭對手。”他不懷好意地盯著薑洵,笑道:“人家年歲跟你相當,孩子都有一雙了,你為了等你那位未婚妻,著實耽誤了好幾年,待成婚後,你可得抓緊嘍。”

薑洵左手空拳,半支著腦袋,緩緩啜飲,並不答丁紹策的話。

丁紹策見怪不怪,也不在意。

此人單看外表,是個多情的種,實則,卻是個極為冷情、極難捂得熱的,若用極端一些的比喻,甚至可以用上睚眥必報這個詞。

不過也能理解,畢竟人家尚在娘胎時,還是這大昌未來的太子,到出生了,好端端地,由太子變成了地位尷尬的皇室公子,今上說著優待,可彆說嗣王了,連個伯爵都不肯給人封,讓人無名無份地,住在章王府。

章王府什麼地方?那章字,可是先帝曾用過的封號。

堂堂一代帝王,淒慘地死在戰場上還不夠,又被皇弟使計篡了位,還給他蓋了個疑似賣國辱民的帽子,末了,又特意取了他的號,在奉京給修繕了一座王府,供其子居住…

這樣的態度與作派,很有幾分不認先帝那名份的意思。

而賜薑洵住那章王府,於他本身,便是一種折辱。

再有,所謂的薑公子,不過是當今聖上作秀的工具,是用來宏揚今上寬待先帝子嗣的宣傳筒、用來遮蓋今上當年醜行的遮羞布。

這樣的經曆,換誰不冷情不記仇?

說實在話,要是他自己碰到這種事,便是率性刺殺龍座上那位,也是乾得出來的,偏生這位還能隱忍蟄伏這麼多年,也是十分了不得了。

想著這些,丁紹策略定了下:“聖上可真是煞費苦心,為了讓天下人道他一聲仁厚,居然舍得讓你婚事從儲君的鹵薄,嘖嘖,魏言安心裡該氣瘋了罷?”

薑洵睨了他一眼:“你道這事是誰提的?”

丁紹策愣了下,眼色疑問:“難不成…是魏言安主動提的?”

薑洵道:“魏言安與魏修一樣,俱是貪圖虛名的庸蠢之才,他自己急色,惦記曲府那小庶女,便故意提了此等要求,道想與我更親近些,做那連襟,魏修還道這兒子當真大方,願為他搏那美名。”

聽他這麼說,丁紹策笑到打跌,淚都險些飆出來了。

他笑得捶了兩下桌:“好一個大方的儲君,話說那魏言安,倒真是對曲府三姑娘心心念念,你說就她那麼個小身板,不得被魏言安那禽獸給玩廢了?”

薑洵不在意地拂了下衣襟,一臉木然:“這怪得了誰?她隻能自求多福了,怎麼?你動了惻隱之心?”

丁紹策衝他怪模怪樣地擠了擠眼:“就算我有那份善心,那也得薑公子你願意搭救啊?”

薑洵麵色冷肅:“我沒那份閒心,再說了,被魏言安糟蹋的女子何止她一個,我救得過來麼?”

二人再聊了幾句閒話,外間已是燈燭熒煌,街道兩旁,大小妓館的花女們都濃妝豔抹地,開始嬌聲攬客。

丁紹策聲音發著懶:“聖上那旨也下了好幾日了,雖然曲府不見得多想讓你上門,但這禮數總不能少,聘禮怎麼著,也得你親自送一趟罷?否則,你那迫不及待要完婚、對曲府女兒情意深許的話,可不好圓。”

薑洵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明日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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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曲府。

東南角一座麵水而建的扇麵亭內,斜斜地偎著個身姿窈窕、穿著碧紗裙的姑娘。

那姑娘的目光落在池中,眼神有些發直凝滯,似是在賞著那一汪池魚,又似,是在出神。

她半邊身子,都被清薄如銀的目光給籠著,整個人,恍如鑲上了一層淺茸茸的光。

精巧的下顎、如畫的眉眼、嫋娜纖巧的腰身,彆說男子了,就是女子,也鮮有不為這張臉、這樣身段而歎服的。

曲檀柔於不遠處經過,餘光瞥見了曲錦萱,再打眼瞧了她那幅模樣,心中立馬暗唾了聲狐媚子。

生來就和她娘一樣,最是勾男人的醃臢貨色。

曲檀柔當即便要轉腳過去,她身邊的丫鬟小聲提醒了下:“姑娘,咱們還是先去前廳罷?老爺和薑公子他們都等了有一會兒了…”

曲檀柔瞪了一眼過去:“閉嘴,用你提醒?那姓薑的整日無所事事,多等會兒怎麼了?”

她繞了路,朝那亭轉向,離亭內尚有幾步之遙,便拉著長音,陰陽怪氣地開口了:“喲,這不是咱們的承微娘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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