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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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曲檀柔這麼問,穀春眼神亂飛,隻低聲回道:“是否有私情,奴婢不大敢確定,但奴婢瞧著、混著三姑娘對薑公子的評價,起碼三姑娘,該是對薑公子有意的。”
曲檀柔倍感荒唐,不由蹙額諷道:“就說那小賤人沒見識、眼光奇差,竟然瞧得上那姓薑的,他哪裡比得上風華無雙的太子殿下?”
一旁,半晌沒作聲的溫氏開口了,她似笑非笑地盯著穀春:“你這丫頭…是不是還藏了話在心裡呢?”
穀春攥了攥手,囁嚅起來。
溫氏站起身來,走到穀春身旁,故作親昵道:“且大膽說就是,怎麼?你還怕在我這院子裡說的話,溜到彆人耳朵裡去不成?”
話音甫落,穀春心內一喜,隨即便拋了顧慮,提議道:“夫人與二姑娘素來心地良善,何不成人之美?”
溫氏眼帶鼓勵地看著穀春:“你倒是說清楚些,怎麼個成人之美法?”
稟著邀賞的心,穀春一股腦地,把話全說出來了:“奴婢、奴婢也是為了咱們曲府好,三姑娘為人怯懦,又是個極其小家子氣的,當真讓她嫁入東宮,倘若惹了貴人不高興,豈不是害了咱們府裡?”
說完這些,穀春偷瞄了溫氏一眼,見溫氏笑意盈盈,越發受鼓舞了:“要奴婢來說呀,入東宮,就得是二姑娘這樣識大體的,那才叫給咱們曲府長臉呢。且二姑娘生得天仙似的,也定然能得太子殿下的歡喜。若換了三姑娘那樣長相俗氣的木頭美人,殿下看多幾日便會生厭…這樣好的機會,豈能讓她給糟蹋了?”
溫氏嘴角的笑越發放大了,她拍拍穀春的手:“好孩子,你有心了,這事兒我們合計一下,到時啊,可能還得托你搭把手。”
穀春忙不迭表著衷心:“有用得著奴婢的地方,奴婢自是萬死不辭的。”
溫氏看了眼更漏:“時辰不早了,你也該回遠香堂去了。”她一路拖著穀春的手,親自把人給送到內室門口,又笑道:“寄荷院那頭,你先不用動手了,省得蘇氏那賤婦出個什麼岔子,耽誤了柔兒的婚事。”
穀春點點頭:“夫人放心,奴婢省得的。”
溫氏看著她,眼含深意:“我知曉你的心思,你且放心,這事要成了,到時候我尋個借口,把你從那小蹄子身邊要出來,再讓舟兒納你做姨娘。”
穀春的臉唰地一下紅如番柿,眼都不敢抬了,她縮著肩道:“謝、謝夫人,那、奴婢先回了。”
溫氏麵容和藹:“去罷。”
待穀春出了院門,曲檀柔喜中帶憂地拉住溫氏,指著院門的方向,道:“娘您糊塗啦?就那小蹄子,兄長頂多納她做通房,怎麼還能許她姨娘的身份呢?”
溫氏笑著睨了曲檀柔一眼,再伸指,往女兒額頭上點了下,嗔道:“好了,這不是你該費心的事兒,娘的好女兒,你就安心地,等著嫁到東宮去罷。”
溫氏心中,著實是個喜不自勝。
實則這幾日,這個念頭早就朦朦朧朧地存在了她心間,沒料到穀春竟和她想到一處去了。
可同時,她又不由暗悔起來,要知道有這麼一日,早就該把那賤丫頭給記到自己名下來,好歹這回,也能得個良嬡的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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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約莫晚些時候,曲錦萱出現在了曲敦麵前。
確實如曲檀柔所說,曲敦現下恨不得把這個小女兒給供起來,因此曲錦萱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認真聽了,可這聽著聽著,他開始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頭一件,她說自己昨日發了夢,夢見她姨娘肚子裡懷的,是男嬰。
然後,她又說夢見有仙人告知,這府裡頭有物什克了她姨娘,才總讓她姨娘滑胎,後頭懷的一個都沒能留下來。
接著,她委婉地提了要求,讓把她姨娘送到無人知曉的莊子裡頭去待產。
最後,她還說:“若姨娘最終生下的,非是小公子,不就應了女兒昨晚,隻是做了個荒誕無稽的夢嗎?”
聽曲錦萱說得煞有介事,曲敦縮著眉尖,陷入疑惑中。
少頃,他腦內忽有微光閃動。
鬼使神差間,曲敦想起發妻懷長子時,也是凶險萬分,以致於他那時過度緊張,到後頭都暈了一場。
雖說長子也算爭氣,但這許多年來,對於自己隻得了一子這件事,他總是耿耿於懷,而當初納蘇氏時,也是看中了她年輕貌美好生養,誰知蘇氏好生養是真,確實是個易孕的身體底子,隻是接連懷了幾胎,卻都因意外滑掉了。
對於此事,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發妻,可多年來對丈家及發妻的畏懼,讓他不敢當麵質疑,私下裡雖著人探過,卻也查不到什麼蹊蹺,因此,每回都不了了之了。
這般聯想著,曲敦忽然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
想當初,他們仍未搬到這府中來時,明明在自己成婚的頭幾年,還很有平步青雲的架勢,隻好似,好像自蘇氏開始滑胎後,他也就開始一路被貶,做什麼都不順。
莫非,這塊地皮的風水,果真與他相衝?
而小女兒這夢,許是何等的符應征兆?
曲敦暗自計劃著,待兩個女兒都嫁出去後,定要請個陰陽先生來堪輿才是。
他思忖幾番,對曲錦萱道:“此事我知曉了,這幾日,我便著人去辦。”眺目望了望遍灑的餘暉,曲敦再叮囑道:“萱姐兒快些回房歇著罷,日頭這樣大,沒得挨了曬。”
這樣的話,哪裡是怕曲錦萱挨了曬,分明,是怕那日頭使她容色有損。
得了父親的允諾,曲錦萱也不再說什麼,福了身彆過父親後,便帶著桑晴回遠香堂。
路上,桑晴左顧右盼了下,小聲嘀咕道:“姑娘,府裡私自換了婚,若是太子殿下問責怎麼辦?”
曲錦萱搖了扔頭:“殿下應當不會問責,況且,我相信母親也會給二姐姐支招的。”
桑晴偷偷瞄了曲錦萱一眼,見自家姑娘那麵容,很是平靜。
許是遭了驚嚇,自打上回從丁府回來後,她隱隱感覺,自家姑娘變得比先前有主意得多,是以再多的擔憂,她也隻能掩在心裡。
況且…嫁薑公子,總好過嫁太子殿下罷?
這樣想著,桑晴舒了一口氣,複又問道:“這事…到時候會怎麼圓呢?”
已到遠香堂外,曲錦萱放緩了腳步,聲音也是柔婉的,她道:“想來會尋個忙中出岔的借口罷,要拿人扛罪,府裡頭,自然有合適的人選。”
桑晴聽得不明所以,還問她:“姑娘指的是?”
曲錦萱停下步子。
遠香堂裡,奔出個身影。
是穀春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