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疾步離開,朝著東街馬市而去,身形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
蕭鳳梧曾看過皇後的脈案,大致能估摸出病情,他靜靜算著對方臨盆的日子,就像在算著自己的死期。
都道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知縣也不見得例外,大牢空時很空,擁擠時則人滿為患,挨個問去,十樁有八樁都是冤假錯案,最近抓了不少人,外間每有響動,蕭鳳梧總忍不住要抬頭看一眼,可惜秦明月自那日後就再沒來過。
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失望。
地麵有些許細碎的石塊,蕭鳳梧撿起一個,在牆上畫了道印子,發現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被關進來四天了,心中大概估了一下,皇後的臨盆期應該不是今晚就是明日,再遲不可能了。
“哎哎哎,吃飯了吃飯了。”
衙差提著一個木桶,裡頭滿滿都是粥,每人一碗,外加兩個饅頭,再多就沒有了,輪到蕭鳳梧的時候,他比旁人多了一個油紙包,裡頭是隻黃油燒雞,肉香味一陣一陣的往外飄。
“十六,十六,”蕭鳳鳴扒著欄杆,饞得不行,“你分七哥一隻腿吧。”
蕭鳳梧心想我分你個雞屁股,又道人活著果然還是糊塗些好,像老七一樣萬事不愁,他一想起自己可能明天就得死了,什麼都吃不下去,把油紙包從欄杆裡扔了過去:“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蕭鳳鳴也不問為什麼,接過來吃的狼吞虎咽,滿嘴流油,今日蔣平安不當值,蕭鳳梧隔著欄杆望了好幾眼也沒看見他,隻得歇了打聽消息的心思。
他平素冷靜淡定,現在卻顯得有些不安,連蕭鳳鳴都看出來些許端倪,咽下嘴裡的燒雞,呐呐問道:“十六,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什麼?我們是不是就要死了?”
蕭鳳梧在牢裡來回踱步,眼皮都懶得掀:“你現在不死,以後也得死,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區彆,反正日日都在賭場裡泡著,省的給人家送錢了。”
蕭鳳鳴聞言靠著欄杆,把頭撞的咣咣響,懊悔閉眼,再不願同他說話。
就這麼熬到了晚間,隔得老遠,忽聽得外間一陣爭吵聲,蕭六哥睡不著,站起來看熱鬨,打了個哈欠道:“大晚上的,又是誰被抓進來了,一天天的沒個消停。”
蕭鳳鳴也睡不著,跟著懶洋洋的附和道:“說不定是采花賊,偷入香閨被抓了。”
新進來的這位估計不是個省油的燈,外頭乒哩乓啷一陣亂響,像是打起來了,幾個衙役都衝了過去,這才把人製住。
“去你奶奶的!憑什麼抓小爺!鬆開!鬆開!”
兩個衙役架著一名年輕漢子走了過來,蕭鳳鳴剛想看看是哪路神仙這麼牛,進了牢獄還不老實,誰知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這人不正是去西域跑商的八弟嗎?!
蕭鳳鳴猛踹了一腳牢門,氣急敗壞的罵道:“倒黴玩意兒!你不是去西域了嗎?怎麼也被抓進來了?!”
蕭六哥見狀無奈搖頭,聳肩道:“這下可好,齊了。”
蕭鳳川原本還在掙紮不休,見是他們,下意識停了掙紮,衙役見蕭鳳梧這間房隻住了一個人,動作麻利的打開牢門,把蕭鳳川一把推了進去。
蕭鳳梧微微挑眉,心道單間沒得住了,不過又想著住也住不了幾天,也就釋然了,伸手把蕭鳳川從地上拽起來,也跟著問了一句:“不是去西域做生意了嗎,回來乾嘛?”
蕭鳳川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聞言一臉懵的回答道:“是去西域了,不過做完生意就回來了啊。”
蕭六哥沒忍住說出心裡話:“真是頭豬!”
蕭鳳川蠻雖蠻了點,但從不跟哥哥吵架,最分長幼有序,聞言也不惱,攥起沙缽大的拳頭晃了晃:“怕他奶奶個球!一拳把牆打穿,咱們逃出去,上山當大王,十幾個人未必還鬥不過幾個衙役麼!”
衙役還未走遠,聞言又折返回來,強行給蕭鳳川加了幅鐐銬,手腳都拷的嚴嚴實實。
“……”
蕭鳳梧是沒話說了,懶洋洋的躺上床道:“彆想那些有的沒的,趁早睡吧,不然給你用刑可有的受。”
蕭鳳川扯了兩下,發現扯不動鐵鏈,又左右看了看,發現裡頭隻有一張床,傻愣愣的問道:“我睡哪兒啊?”
蕭鳳梧眼都不抬:“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