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硯大部分時間都低著頭,露出一截瘦弱白皙的脖頸,隱約還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裴然指尖在曲硯後頸一點點掠過,忽而感覺自己的心有些蠢蠢欲動。
他前半生,從沒遇見過曲硯這樣的人,心中陡然有了興趣。
燈紅酒綠間,都是醉生夢死的同類,她們有著各式各樣的麵孔,帶來的感覺卻都千篇一律,現在回想起,腦海中隻有傾倒的酒杯和翻飛的紅裙。
裴然這樣的富家公子不講真情,稍微一點淺薄的興趣就可以令他們大張旗鼓的直接追求,追上了更好,追不上也沒什麼損失。
裴然想,曲硯要是個女的,多好,自己肯定得把他追到手,可惜是個男的……
男的……
男的怎麼了……
嗯?
男的怎麼就不能追了呢?
那一瞬間,誰也不知道裴然在思考什麼,他微微挑眉,而後笑的十分燦爛,也不急著出去,而是伸手,替曲硯翻好了有些淩亂的校服領子。
裴然目光在曲硯乾澀的唇瓣上掃過,然後又定格在他已經結痂的右臉上,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惋惜,卻沒什麼嫌棄的情緒:“國家不會無動於衷,我們往南方走,說不定會有幸存者基地,而且我哥哥也在軍隊,你跟我一起走吧。”
他之前不走,是因為沒有實力,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死在半道上,而現在……
裴然攤開修長的指尖,掌心緩緩浮現出一團藍紫摻雜的電球,伴隨著刺啦的電流響聲,連帶著暗黑的隔間都亮了幾分——
是攻擊性最強的雷係異能。
曲硯見狀,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縮,似是有些訝異,裴然收起異能,把手撐在曲硯身後的門板上,笑著出聲問他:“哎,怎麼樣,跟不跟我走?”
有異能,並不代表就會殺喪屍,裴然卻沒想那麼多,隻覺得底氣十分足,可把他自己給牛逼壞了。
曲硯被他籠罩在陰影下,顯得十分瘦弱,思索片刻後,仰頭看著裴然,輕聲問道:“那你會丟下我嗎?”
裴然心想我丟你乾嘛,你後期崛起可是無敵金大腿,比我厲害多了,咱倆指不定誰丟誰呢,沒忍住,輕佻的勾了勾曲硯尖瘦的下巴:“你救我那麼多次,我丟你乾嘛。”
曲硯問話的方式暴露了骨子裡的偏執:“那丟了怎麼辦?”
裴然道:“那你一刀砍死我。”
曲硯終於笑了,輕輕搖頭:“不殺你……”
死亡是解脫,要把你變成喪屍,永遠行屍走肉的活著。
裴然仍舊沒反應過來,自己惹上了一個超級□□煩,甩都甩不掉的那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後拉著曲硯,推門走了出去。
聽見拉開插鞘的動靜,外間的人一瞬間都朝他們看了過來,眼中充斥著意味不明的打量,周滄明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滿身怒火,陰沉沉的睨了過來。
裴然現在有異能,屬於小人得誌便猖狂,才不怕他,淡定的從大號行李包拿了套乾淨衣服出來,準備進去衝澡,誰知眼角餘光卻瞥見曲硯身上也是臟兮兮的,伸手把他推進去道:“你先洗,換我的衣服。”
一套乾淨的衣物,整整齊齊疊在包裝袋裡,是曲硯從不曾觸碰過的嶄新,他眸色幽深一瞬,下意識看向裴然,後者卻已經不解風情的咣一聲帶上了門。
“……”
見裴然吊兒郎當的靠在門邊,周滄明仿佛終於找到機會說話般,一貫的冷嘲熱諷:“昨天你挺舒坦啊。”
裴然從昨天翻找的物資裡摸出來一包煙,然後用火機點燃,眼睛被煙霧熏的眯起,流氓的氣質有些白瞎這幅溫柔皮相:“嗯,是挺舒坦。”
周滄明毫無預兆猛踹了一腳斑駁的牆壁,聲嘶力竭的吼道:“那你他媽知不知道馮唐昨天晚上開著我們的車子偷偷跑了?!那個王八蛋!開走了我的車!”
裴然聞言一頓,這才發現根本沒看見馮唐的身影,他把煙取下來,撣了撣,態度稀鬆平常:“哦,關我什麼事。”
周滄明快氣瘋了:“他是你的保鏢!你他媽說不關你的事?!他昨天晚上趁大家睡覺,偷走了我們的車!”
雖然不應該,但裴然確實挺幸災樂禍:“說的好像他不偷你們就打得過他似的。”
這裡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馮唐一勺燴的,是暗偷是明搶,意義不大。
仿佛一瞬間被戳到痛處,周滄明麵部神經一個勁的抽搐著,他狠狠摘下眼鏡:“沒有車你他媽也討不到好!”
裴然無謂攤手:“啊,不要緊,等會兒我就走了。”
冰涼的水淅淅瀝瀝澆在身上,發絲也濕成一縷一縷的,曲硯對著支離破碎的鏡子,不知怎的,忽然打量起裡麵的那張臉來。
右臉傷口已經結了痂,一道道暗沉的疤略有些凹凸不平,不知何時才會脫落,左臉陰鬱秀氣,隱隱形成兩個極端。
曲硯看了片刻,忽而意興闌珊的收回了眼,他套上裴然給的衣服,略有些寬大,停頓片刻,低頭在袖間嗅了嗅,明明是一樣的味道,卻總覺得沒有裴然身上的好聞。
周滄明、馮唐、桑炎、還有旁觀的婦女……
這四個人,曲硯原本沒打算讓他們活到現在的。
不過現在……
他拉開門,見裴然一臉幸災樂禍,與周滄明的陰雲密布簡直形成鮮明對比,眉梢不著痕跡的微微挑起,難得大方的想到,
算咯。
“出來了。”裴然是急性子,倒也繞有耐性的在外麵等著,見曲硯出來,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後笑道:“挺好,就這麼穿著吧。”
這才進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