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跟沈遊一起玩的人大部分都是外校的,看著就不是什麼善茬,蔣一帆雖不覺得他們敢明目張膽的做什麼,但心中到底有些背後說人的羞臊感,尤其是當沈遊目光譏笑的看過來時,就愈發惴惴不安,隻是麵上不顯罷了。
顧來總覺得,沈遊是有那麼幾分幼稚的,最受不了彆人當著他的麵挑釁,又是這樣衝動中二的年紀,隻怕這件事等會兒不能善了,好在老師這時候進來了,倒沒見他們有什麼動作。
顧來修長的指節在桌上輕點,有彆於一群毛頭少年的青澀莽撞,氣質沉穩如淵,闔目的時候,陰影半錯,愈發顯得那張臉毫無瑕疵,他思考片刻,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蔣一帆道:“等會下課了,向他們道歉。”
蔣一帆氣急敗壞:“我憑什麼要向他們道歉?!”
顧來淡定從容,聲音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服感:“如果你不想挨打的話,去道歉。”
蔣一帆的臉更綠了:“真他媽當自己是土皇帝呢,我就不信在學校他敢打我,記過背處分有他受的!”
顧來下意識往沈遊那邊看了一眼,覺得這個人大概是不會怕什麼記過什麼處分的:“那如果出了學校呢?”
蔣一帆啞然。
之後的半節課,他幾乎如坐針氈,內心陷入了天人交戰,在道歉還是挨打的兩難境地中艱難抉擇,然而一直等下課鈴響了他都沒選擇出個什麼章程。
老師走出教室門的一瞬間,沈遊那幫人就呼啦啦站起了身,徑直朝著這邊走來,目標很明顯就是蔣一帆。顧來坐在外側,蔣一帆坐在身旁的裡側,他能明顯感到後者的不安惶恐。
“喂,”
顧來頭頂忽然響起一道沒什麼情緒的聲音,他微微偏頭,抬眼與那人視線對上。
沈遊麵無表情:“讓開。”
蔣一帆聞言身形瞬間繃緊,顧來看了他一眼,沒動。
沈遊見狀,本就所剩不多的耐心瞬間告罄,伸手想把麵前這個不知死活的人揪起來,結果還沒挨到顧來的衣角,就被他穩穩攥住了手腕,再難進寸許。
沈遊嘗試著想抽出手,結果怎麼都動不了,臉色一瞬間臭的厲害,聲音也陰了下來:“少多管閒事!”
顧來心想,這樣的沈遊不大乖,所以沒去看他,而是看向了蔣一帆,低聲道:“道!道歉。”
蔣一帆如果不道歉,顧來就不會管了。
蔣一帆眼見周遭人都看了過來,尤其沈遊擺明要揍他,腦子一熱,竟真的磕磕絆絆道了個歉:“對……對不起……”
沈遊沒理,一雙狹長的眼緊盯著顧來。
“他已經道歉了,”顧來依稀還記得蔣一帆剛才說的話,對沈遊認真道,“打人會記過處分。”
說完,鬆開了他的手。
沈遊一直在與他暗中較勁,顧來驟然撒開,他因為慣性直接踉蹌著後退了一步,然後被唐依山等人扶穩,蔣一帆見狀出口路通,趕緊趁機扯著顧來往教室外走去,步伐慌亂,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手臂紋身的少年對沈遊道:“哎,追不追,找樂子玩啊。”
沈遊冷笑,卻又不儘然都是冷意,饒有興趣的眯了眯眼:“急什麼,一個學校的,還能跑了不成。”
唐依山知道他的性向,想起剛才氣質麵容都尤為出色的顧來,意味深長的打趣道:“怎麼,看上了?”
沈遊嘖了一聲,沒有半分羞臊,似笑非笑的道:“看上了又怎麼樣,不覺得他長的賊帶勁嗎,那個腰,那個腿,那個臉……”
他說著說著,忽然發現朝教室門口走去的顧來忽然頓住腳步,朝自己這邊看了過來,下意識就消了聲。
顧來耳尖動了動,無意識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腿,想起沈遊以前老愛戳自己的腹肌,不禁眉梢微挑,然後豎起食指,壓住下唇,對他遙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這種話私下說就好,彆當著彆人的麵。
儘管隔著些許距離,但顧來眼中帶著些許縱容的笑意卻分毫不差的傳了過來,沈遊見狀,心跳莫名就漏了那麼兩拍。
唐依山說:“嘖,叫你嘴缺德,被人家聽見了吧,尷不尷尬?”
沈遊反應過來,瞪了他一眼:“聽見就聽見,老子還怕他不成,這話當著他麵我也敢說。”
耳根子卻悄悄紅了。
唐依山沒看見:“財院今天打球賽,下午還有半場,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占個蔭涼地。”
男生對球賽這類東西一向感興趣,蔣一帆把顧來扯出教室,一邊往球場走,一邊低聲嘀咕著什麼,顧來沒怎麼仔細聽,但似乎是在罵沈遊他們,眉頭微微皺了一瞬。
!蔣一帆說:“跟他們一個學校,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他們到的時候,觀眾席已經滿了大半,隻剩單個的位置,顧來其實對球賽不怎麼感興趣,但稀裡糊塗就坐了個位置,蔣一帆則坐在離他不遠的後排。
顧來抬眼看了看正毒的日頭,有些不大明白這種運動的樂趣,指尖點了點滾燙的座椅,眼角餘光卻瞥見卻見沈遊那堆人正朝這邊走來,就歇了心思。
“我靠,還沒開始呢位置都滿了,白跑一趟。”
“跟太陽肩並肩麵對麵,曬不死你,坐上去屁股給你燙熟。”
沈遊自覺無趣,對唐依山打了個手勢:“走,喝酒去。”
“坐我的位置吧,”顧來的位置剛好在走道邊,他站起身,個子比沈遊稍稍高了那麼一點,看著他道:“這邊比較涼快。”
沈遊早發現他了,那人靜靜坐在觀眾席裡,鶴立雞群般醒目,想不發現都難,隻是他沒想到顧來會給自己讓位置,下意識左右看了一圈,想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顧來眼中滿是笑意,頭發絲在陽光下多了一層細碎的金光,“指名道姓”的又重複了一遍:“沈遊,給你坐。”
他說著,側身讓出位置,然後走下了台階,朝著遠處的小賣部而去。
沈遊懵了,無意識皺眉。
唐依山咳了兩聲,一副發現八卦的模樣,對沈遊嘻嘻哈哈的眨眼拉長了聲音道:“坐吧,人家特意讓給你的,你不坐我坐了。”
沈遊睨了他一眼,一邊動作飛快的坐下,一邊譏諷出聲問道:“你叫沈遊嗎?你叫沈遊嗎?”
唐依山嘁了一聲,在旁邊找了個位置,隻是曬得慌,並沒有沈遊這邊涼快。
蔣一帆遠遠看著他們,心裡滿滿日了狗的感覺,擋住臉,不著痕跡溜了。
沈遊眼皮子一掀,又收回了視線,懶得管,連熱火朝天的球賽都沒心思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大一剛開始沒多久,沈遊又不愛在學校待,同寢室的幾個人連名字都沒認全,他對顧來沒什麼印象,隻是依稀聽見蔣一帆叫他顧來。
顧來嗎?
沈遊拽了拽脖頸上的鏈子,莫名覺得!得有些心裡癢癢,又說不清是為什麼。
顧來沒有離開,他去小賣部買了幾瓶飲料,然後又重新回到了觀眾席,沈遊原本坐的懶散,眼角餘光瞥見他,無意識坐直身體,並不著痕跡打量著顧來,隻覺得這個人有點長在了自己審美上,怎麼看怎麼順眼。
小賣部在球場對麵,顧來走了一個來回,後背出了一層薄汗,他心想這個夢是不是太過真實了些,三兩步躍上台階,自然而然給沈遊遞了一瓶不那麼涼的礦泉水:“呐,喝點水。”
沈遊:“……”
顧來倒沒想過這個問題,笑了笑:“那……怎麼樣才算熟呢?”
唐依山的口哨聲愈發起哄了,還伴隨著意味深長的嘖嘖聲。
沈遊嫌唐依山煩,都懶得理,從顧來手裡接過礦泉水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怎麼,你想跟我混熟啊?”
說完不等他回答,就從觀眾席上起身,語焉不詳的道:“這邊太吵,換個地方說。”
沈遊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就把顧來領到這兒來了,他雙手插兜,懶散的往前走,偶爾踩到小小的碎石塊,就嗖一下踢得老遠,偏偏一句話不說。
顧來與他並肩走在一起:“這邊很漂亮。”
沈遊側目看向他,冷不丁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哪個係的?叫什麼名字?”
顧來怎麼會知道自己哪個係的:“我叫顧來。”
沈遊繼續問了一個十分令人錯愕的問題,但他自己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有女朋友嗎?”
顧來微妙的沉默了一瞬,心想沈遊應該算男朋友,於是搖頭道:“沒有女朋友。”
沈遊摸了摸褲子口袋,點了根煙,總覺得顧來長這麼帥沒對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漫不經心的試探道:“你該不會是個同吧?喜歡男的?”
顧來說:“喜歡與性彆無關,是男是女不重!要。”
那不就是個雙?沈遊吐了口煙出來,顧來看著,到底沒有把他嘴裡的煙拿下來,隻是跟著他靜靜的走。
天黑的時候,沈遊終於停住了:“你住哪兒?”
他想問的是寢室號,顧來卻下意識道:“跟你住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