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天夜裡, 因為一場意外的暴風雨, 豌豆公主回到了她擁有十二層床墊公主床的宮殿。
瀾景花園溫暖乾燥的大床中央,小公主擁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夢。
……
夢中的她縮在黑暗的房間角落裡瑟瑟發抖,捶打著鎖死的房門哭喊著“我錯了”“放我出去”,外麵沒有人回應, 她如墜冰窖, 又冷又餓。
哭著哭著幾乎就要哭昏過去,就在這時候,窗戶忽然被人從外麵用什麼東西砸響。
八歲的小女孩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幻聽, 但是很快的,她親眼看見一個巴掌大的東西砸了下她的窗戶……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還要哭唧唧這件事,她揉揉眼睛走到靠窗的書桌邊,爬上書桌,撐在窗戶邊往下看。
鄰居家的小哥哥站在她家院子裡,她房間的樓下。
他正彎腰從地上撿起剛才用來砸窗戶的巧克力,聽到動靜,抬起頭, 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超酷的樣子。
“你又被罵了?”小哥哥問,聲音帶著未脫的稚氣,“薑鶴, 你怎麼天天被罵?”
“顧西決,”趴在窗邊的小姑娘眼淚汪汪地說,“我好餓。”
“哦,我帶了巧克力。”
“那你爬上來給我。”
“你是不是瘋了, 你那是二樓。”站在樓下,小哥哥往後退了退,“你把窗戶打開,我把它扔進去好了……”
小姑娘“哦哦”兩聲,手腳笨拙地把窗戶開到最大,自己則退到了窗戶的一角,充滿了期待地看著樓下。
巧克力劃著一條好看的弧線從樓下飛進來,“啪”地落在她身後的床邊。
她回頭看了眼,內心一下子被不用餓肚子的喜悅塞滿,她用還紅腫的眼睛努力睜大望著樓下的小男孩,衝他揮揮手:“巧克力收到啦!謝謝!”
他退到了籬笆旁,正想爬出去,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問:“你哭什麼?”
“房間太黑了,”小姑娘說,“我害怕。”
“你手斷了?”他充滿困惑,“怕黑不會開燈?”
“……”
對哦。
可以開燈。
小姑娘揉揉眼睛,像是蹲在籠子裡揉眼睛的小白兔。
他站在籬笆旁邊看著又軟又笨的小姑娘揉完眼睛,等她放下手,他滿意地點點頭,嚴肅地通知她:“我走了。”
他爬上籬笆,騎在籬笆牆上,月光之下他抬起那張漂亮俊俏的臉蛋,衝二樓窗邊的她說:“薑鶴,彆哭。”
……
第二天早上,薑鶴睜開眼,瞪著乾淨整潔的天花板發呆三十秒。
房間的窗戶開著,從外麵吹入房間的秋風送來的是綠化程度嚴格遵守國家標準結果帶來的新鮮空氣,空氣裡有桂花的香味……
沒有早餐鋪蔥油餅、煎餅果子的油煙,也沒有豆腐花的鹵水鹹香。
窗外安安靜靜……
沒有男女老少互問早安,也沒有路口胖嬸扯著嗓門大喊“某某某,上班去呀”。
薑鶴翻了個身,身下的床墊柔軟乾淨,被子掀動翻出來的是她昨晚睡前抹的身體乳的香味。
她又是仙女了。
少了點凡人氣息。
爬起來刷牙,foreo電動牙刷和marvis肉蔻口味牙膏。
刷完牙洗臉,ginza潔麵乳。
將昨天又是眼淚又是滿地打滾得來的沾滿灰塵的校服塞進西門子全自動洗衣機裡,換上乾淨那套校服……
校服還有一股廉價硫磺皂的味道。
這是這一整個早晨,唯一的違和點。
校服套到一半猛地停了下來,仙女突然意識到,此時此刻在她身上顯得似乎有些突兀的硫磺皂味,是她曾經去過李子巷並生活了幾天留下來的唯一證據。
人的感官很奇怪,除了視覺和聽覺,有時候嗅覺也能拚成一組記憶。
突然入侵腦海,不講道理地讓人覺得鼻尖發酸。
慢吞吞地把腦袋從領口鑽出去,薑鶴推開門,頂著紅彤彤的鼻尖,一臉新奇地對廚房裡正在做三明治的少年說:“顧西決,我突然發現,我有點想李子巷,還有點想韋星濤。”
夢中,騎在籬笆牆上的小哥哥已經長大成為少年。
此時此刻他背對著她,正用一把光潔乾淨的麵包刀,利落切掉吐司邊緣。
他也不抬,“嗯”了聲,很是敷衍:“我看你是想挨揍。”
薑鶴踩著柔軟的毛絨拖鞋,湊過去,從他手肘邊探了個腦袋,然後在他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從木質案板上拿過一片西紅柿塞進嘴裡。
聽他“嘶”了聲,微微眯起眼轉過頭。
“顧西決,”她舌尖上的微酸擴散開來,嘴巴裡有食物所以吐字含糊,“你怎麼知道我在李子巷?”
“你離家出走當天晚上,我遇見韋星濤鬼鬼祟祟站在對他來說過於奢侈的屈臣氏買過於奢侈的進口衛生巾,”顧西決麵無表情地說,“要麼是他瘋了,要麼是他收留了隻生理期的野孩子。”
薑鶴“哦”了聲,想了想有點驚訝都問:“那天晚上你就知道我在李子巷了?”
“是。”
“那你居然沒有把刀架在韋星濤脖子上逼他交出我,”薑鶴說,“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衝冠一怒為紅顏嗎?”
“那時候你應該正以為我和你家裡人同流合汙坑你,恨我恨得牙癢癢。”
“倒是沒說錯。”
“我突然出現你也隻會腳底抹油跑得更快,讓你待在韋星濤那我好歹知道你在哪。”
“哥哥說的是。”
“薑鶴,”少年淡淡道,“再叫一聲‘哥哥‘,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