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應該抓緊機會胡言亂語, 誰知道是不是有一天就實現了。
比如此時此刻,顧西決就真的像是前幾天那樣躺在了薑鶴的床上, 懷裡抱著薑鶴本人。
她的被窩就像他胡扯中的一樣帶著香噴噴的味道, 香到讓人想要打噴嚏。
薑鶴打了個嗬欠, 折騰了一晚上有點困了。
在她上方的人低下頭親了下她的額頭。
“顧西決, 你準備帶我離家出走嗎?”她拉拽他兜帽的繩子, 嗓音還帶著一點點鼻音,聽上去悶悶的, 可憐又可愛。
“我在學校附近也有一套公寓, 可以帶你過去住。”
她“哦”了下:“和住在瀾景花園有什麼不同?”
“瀾景花園旁邊一個小區,那個錦江鯉, 都是雙層複式, 天台還帶著一個小院子, 給你在上麵放個秋千?”
“有小院子啊?”薑鶴想了下, 天台的小秋千她可以在上麵自拍一百張, 秋天還能請朋友來燒烤, 於是有點心動,“這個小區有點耳熟。”
顧西決聽她這麼一說,認真想了下, 忽然想到上個月他的馬仔一臉神秘地告訴他, 韋星濤跟著陸鸞不知道發了什麼財, 現在不住李子巷了,搬到了錦江鯉,簡直是一飛衝天, 令人羨慕!
顧西決:“……”
顧西決:“算了,還是住瀾景吧,我入贅。”
薑鶴還在努力回想錦江鯉長什麼樣,有小院子的話她可能可以種點草莓和繡球花或者月季……正陷入美好幻想,突然聽見腦袋上的人宣布他要入贅。
薑鶴:“啊?”
顧西決摸了下她的頭發,麵不改色地撒謊:“錦江鯉新小區,入住率不夠高,我怕你下樓倒個垃圾都遇見奇奇怪怪的壞人。”
沒人能答得上來,江市市中心的複式樓小區能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壞人”,但就好就好在,對李子巷都接受度良好的小公主對這種事情向來不會多想,所以他輕易就用鬼扯騙到了她。
被他這說法說服了,黑暗中小公主抬起手用柔軟的指尖摸了下她騙子男朋友的臉,還在為這騙子擔憂:“可是你準備怎麼跟父母說你要搬出去住?”
“就說明年訓練忙,”他回答,“他們不會管。”
他說完,低頭看了眼,她剛剛哭過,那雙漂亮的眼睛如雨後蒼穹一碧如洗,晶晶亮亮的,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水汽,看著乖巧得很。
從剛才開始就滿口鬼話的顧西決良心隱隱作痛,扣著她的後腦勺把她的臉壓進自己懷裡,給她下了一計定心丸:“彆擔心,我都會安排好的。”
“你會給我天天做飯嗎?”她有點期待地小聲問。
顧西決聞言,原本懶散搭在她腰間的手往前挪了挪,放在她的肚子上。
“……”她悄咪咪地吸氣。
她吸氣,他的手就故意似的沒挪開,直到薑鶴憋的滿臉通紅,伸手一把拿走他的手,還要惡人先告狀,罵他。
“顧西決,你手往哪放,我肚子是你隨便能摸的嗎!”
“我摸你肚子有點平。”他平靜地說,“怕今晚你沒吃飽,想好明天吃什麼了嗎?”
“明天就搬嗎?”她有點傻眼,“都回來了,我要是明天就走我爸肯定傷心,他一年也就大年三十好好跟我吃頓飯……我媽那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的,隻要她不要試圖再跟我聊天。”
她越說越急,生怕他明天就真的要帶她走。
“你金魚記憶?”
“啊?”
“誰剛才答應了明天跟我約會的?”
“……”哦,這個啊。
“……你會讓你的那些馬仔九十度鞠躬叫‘嫂子好‘嗎?”
“不會,”他沉默了下,“你想要的話我現在可以安排下。”
說著還真的伸手做出要去拿手機的樣子,薑鶴雙手抱著他的手臂把他扯回來,黑暗中他倒是看不見她臉紅沒紅,隻是聽見她抱怨:“你這個人怎麼聽不懂玩笑的啊?”
顧西決正在琢磨要不要油膩地接一句“你的每句話都不是玩笑”,就聽見她自己嘟囔:“當然了,這種把我每句話都當真的精神值得讚揚。”
顧西決:“……”
薑鶴說完,打了個嗬欠:“想睡了。”
“你還沒洗澡。”
“明天再洗。”她不假思索地說,“你準備怎麼回去,外麵雪很大,你彆滑下去摔著……”
“明天再回。”他學她。
話剛落下就被她掐了一把。
然後兩人都不說話了,他抱著她不動,她也沒有再趕人。
外麵風雪依然很大,屋內安靜得他們倆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薑鶴臉埋在顧西決的懷裡,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整個人異常的安寧,不再對未來的某些事物有惶恐或者未知的不安……
此時隻有十七歲的薑鶴忽然悟到了三十七歲可能才明白的道理,比如,這大概就是人之所以可能需要找到一個伴侶的原因。
原生家庭與生俱來,老天爺沒有給人們選擇的機會,當有一天,你偶然發現它可能並不是你想象中那麼圓滿,其實大可不必絕望。
因為後半生還那麼長,總有另一個人出現,拯救你於水火,你終歸可以按下“重來”的按鍵,然後跟隨這一次自己的選擇,逃離曾經的所有顛沛喧囂。
也許有人對此想法嗤之以鼻。但至少,此時此刻,她充滿期待。
“憧憬愛情”這四個縹緲的字忽然就落入凡塵,沾上了煙火氣息——
成為了他站在廚房裡為她做飯。
成為了他風雪中蹲在窗楞外撬窗。
成為了他擁她入懷,要帶她離開。
“顧西決,”她說,“我喜歡你。”
良久。
她聽見他在她的發頂,用波瀾不驚的語氣慢吞吞地說,哦,誰不是呢,我也喜歡你。
*
一夜無夢。
第二天薑鶴醒來的時候,顧西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爬窗離開了。
她揉著眼睛站起來挪到窗戶邊,看著他留在窗台和樓下的深深腳印已經幾乎被新雪覆蓋,隻是隱約可見一點點存在過的痕跡。
門外薑梟敲門讓她下樓吃早餐,她“哦”地應了聲,轉身去洗澡,洗完澡吹好頭發換好衣服,下樓的時候發現家裡人都在客廳了。
她目光平靜,心跳也很平靜地對白女士說,早安。
就像是昨晚她們之間沒有發生過爭吵,薑鶴坐下來,和平地吃掉了自己的那份早餐,顧西決來摁門鈴,跟一屋子的家長們說,老師讓薑鶴去學校幫忙批改試卷。
好笑的是,一屋子的高智商知識分子,隻有薑梟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兩人出門。
雪地靴踩在院子的積雪上“嘎吱”“嘎吱”的,兩人從台階上下來,還沒出院子他的手就伸過來,鬼鬼祟祟地牽住了她的手。
薑鶴回頭望了眼,還有點擔心誰趴在窗戶上偷窺,顧西決卻穩如狗,頭也不回,懶洋洋評價:“做賊似的。”
薑鶴“呸”了聲:“我這叫小心!”
“照你這麼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小心‘,你捂不過寒假。”顧西決無情道,“雖然我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捂的,家裡又不是不同意。”
“是嗎?你昨天去我家做了個飯,我媽還一臉得意跟我說,你不是不要嗎,為什麼又吃人家做的飯。”
走在前麵的人推開院子欄杆,等她走出來才轉身關上,嗤笑一聲:“你為什麼吃我做的飯?”
他垂著眼,望向他的眸中帶著戲謔。
薑鶴回頭看了眼四麵八方,確認四下無人,拉著他的袖子讓他彎下腰,自己踮起腳親了下他的含著淡淡笑意的眼睛。
軟軟的唇掃過他的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