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分手不分手了?
看著前麵那一坨行走的冰塊,現在借她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問。
她想要分手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大概就是億萬富翁某一天突然不是億萬富翁了,雖然還是個小康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是還是會拒絕去看彆人的眼光,畢竟現在的人都很愛看人跌落神壇。
與其某一天被人一把從高處推落,她選擇自己從高處從容又優雅地走下來。
……通俗一點說,因為害怕被甩,所以主動分手。
就這麼簡單。
要被罵一頓幼稚也沒關係,但是隻有薑鶴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的掙紮才放棄自我拯救,向全世界坦白自己病了,這對於她來說就像是破產的億萬富翁在微博發了自己少了整整一位數的銀行卡餘額截圖一樣羞恥……
當時她在親爹麵前哭到差點昏過去。
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雖然現在她也這麼認為。
但是走在前麵的這位好像不太理解,他冷著臉像個冰雕似的,一路走在前麵頭也不回,其實後麵又像是長了眼睛似的,走過一個坑都能提醒她,腳下。
聲音聽上去甚至沒有什麼不對。
但是又其實是完完全全的不對。
兩人一路回到醫院住院部門口,一路心驚膽寒,薑鶴看著不遠處的建築入口,隻覺得自己好像又嚇餓了,恨不得回去再吃一頓。
兩人站在電梯前等電梯,看見顧西決按了下電梯按鈕,向下的按鍵燈光亮起來時,她唇瓣動了動:“顧……”
發出聲音的那一刻,他已經轉過頭看著她。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她的腦袋成了一團漿糊,想要假裝正常人好好說話是不可能了,她糾結了下,拿出手機,在備忘錄給他打字。
—我不知道我的病還能不能好。
她把屏幕給他看,他垂眼掃了一眼,沒有多大反應。
她把手機拿回來,再接再厲。
—你可能覺得我矯情,不就是不能講話不能聽人講話麼,有多大影響……其實還是有的,影響很大,我現在就像是個聾啞人。
盯著最後那三個字,顧西決總算有了點反應。
電梯門開了,他沒有進去,立在薑鶴麵前很久,他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外走。
她一隻手握著手機一隻手被他握在手裡,兩人重新到了住院部建築外麵……夏日的晚風吹散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這讓薑鶴緊繃的心情稍微放鬆。
“薑鶴。”他叫她的名字,嗓音低啞。
她抬頭望向他,見他猶豫了下,抽走她手裡的手機,用她的手機回答她:你知不知道你理綜期末考考了滿分?
她點點頭。
—所以你告訴我除了英語聽力那幾十分,這件事到底對你有什麼影響,值得你大動乾戈?
顧西決把手機塞回她手裡。
薑鶴看了看,笑了。
“又不是,完結,在高考。”她說,“我的人生。”
她這個樣子,哪怕是考了本省狀元,她也不確定自己這種情況是不是能正常入學大學,現在還可以靠參考書、課堂筆記自學,到了大學呢?
她的夢想是醫生,有哪個醫學院接受一個老師上課都聽不懂的學生?
到時候會有很多複雜的課程,有實操,有理論,所有用來供醫學生學習的資源都那麼珍貴,簡單舉例:尊敬的大體老師願不願意一個上課都沒聽懂全靠自學的學生,在自己身上動刀子?
而且還有大學畢業,出了社會以後呢?
如果她好不了,可能就是彆人一輩子的累贅,那個人可以是她的親爹,但是她不舍得那個人是顧西決。
他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在高中的時候,就早早地在腳上綁一個秤砣,開始負重前進?
“就,就這樣。”
她想了很多,一條條地打給顧西決看,手機備忘錄上字多得像個小作文。
把手機推給他,顧西決接過去看了很久,薑鶴一直偷偷看他,想要看他臉上的情緒變化,雖然她也不知道她想看見什麼樣的反應……
過了很久,他終於看完了。
抬起頭看著她,目光黑沉沉地。
“我沒想到,你已經想到那麼多年以後的事。”
薑鶴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因為她的目光變得鄙夷,仿佛在嘲諷他,隻有你才目光那麼短淺。
“但那是以後的事,”顧西決說,“你為什麼現在不能信任我?”
薑鶴急了,剁了跺腳,皺起眉:“打字!”
他低頭把這行字打給她看。
薑鶴伸頭看了眼,又腦補了下他剛才的語氣,總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明白他生氣的點了,一時間有點心酸,她問:“現在,以後呢?”
現在你這麼說,讓我信任你,那以後呢?
顧西決看她一臉的不確定和小心翼翼,心裡如同被針紮似的彆扭,他完完全全理解她的畏縮,畢竟事到如今如果她想的那麼遠,那麼此時她表現出來的一切淡然大概都是在強撐……
現在隻要一點點的否定,就能完全地擊垮她。
他心疼。
但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他一邊說著一邊抽走她的手機。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承諾在你看來都是負擔,放心,我不逼你,我也懶得跟你廢話。
—但是以後的事,你不要操心那麼遠,以後無論你的病究竟好沒好,有一天是一天……反正你都這樣了,在我身邊,虧著你什麼了嗎?
他打完字,有點用力地把手機塞回她的口袋裡。
從牙縫擠出“上去吧”三個字,他微微側身,目送她回病房,沒有再跟上去。
這天晚上睡覺,薑鶴的夢裡都是“在我身邊,虧著你什麼了嗎”幾個大字。
她承認她被問住了。
薑鶴覺得這天顧西決是被她氣走的。
把他最後說話的語氣稍微回憶來看,可能氣得不輕,薑鶴做好了接下來他可能很多天不會露麵的準備。
但是令她驚訝的是,這人第二天居然又出現了。
早上她剛洗漱完抽完血,有點低血壓,正像個真正的殘疾人似的趴在床邊淒涼地摸床頭還有沒有剩下的巧克力,病房門被人推開了。
薑鶴以為是護士忘了拿東西,頭也不回地說:“李姐姐,我,好,餓!”
李姐姐沒有理她,隻有什麼東西被輕輕放在床上小桌板的聲音,薑鶴愣了下回頭,就看見少年握著保溫盒的蓋子立在她床邊,手背青筋凸起一使勁,蓋子就被擰開了。
小餛飩湯的麻油香、蔥花香一下子鑽進她的鼻子裡。
沒有李姐姐,隻有顧哥哥。
薑鶴抬著頭望著他,有點難以置信:“給我的?”
“不然我是帶著早餐來醫院讓你看著我吃的嗎?”顧西決反問,“我有那麼閒?”
他語氣相當嘲諷。
但是薑鶴一個字都沒聽懂,這倒是挺開心的,病了之後,世界充滿了和平與美好,不管彆人說什麼,她都能衝人友善微笑。
抱過保溫飯盒,她從床頭摸了個一次性勺子,一顆三鮮餛飩下了肚子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她吃出來這是顧西決包的餛飩,他倆還好的時候,他偶爾會大發慈悲地給她包一次。
薑鶴看著顧西決,後者繞過床,然後在薑鶴目瞪口呆的注視中,他把書包放在茶幾上。
薑鶴:“?”
根本沒理會她充滿了困惑的眼神,顧西決打開書包,以薑鶴非常眼熟的姿勢從書包裡抽出一本化學書,扔在茶幾上。
薑鶴:“……”
仔細想了想,好像是她自己常做的姿勢。
顧西決打開書翻開掃了兩眼,然後伸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在上麵打了幾個字,沒過一會兒,薑鶴的手機響了,她摸出來看了眼。
—西行:同分異構體和同素異形體有什麼區彆?
薑鶴咳嗽了下,一顆小餛飩差點卡在喉嚨裡,卡死她。
艱難地背過身去猛咳了兩聲,難以置信地望著顧西決,深色的瞳眸睜得很大,仿佛在問:你玩真的?
顧西決一臉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