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劇最後以繆宣帶著零號回門診大廳病房, 楚恒仍然留在兒科大樓結束。
繆宣與零號走下樓梯,從大門口處一直走入門診大廳大門內。
楚恒站在窗邊, 沉默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庭院中荒草萋萋,枯樹與藤蔓糾纏, 怪物的血肉濺得四處都是, 那些深深淺淺的紅色肮臟地堆疊在層層棕黑枯黃上, 被窗戶的框架框著, 仿佛一副油畫的陰鬱背景。
在這背景之上則是無數重疊的糾纏白骨與扭曲肢體, 披著人皮的怪物們卡在各自詭異的動作上,既像是即將凋零的骨骼藤蔓, 又像是蓬勃生長的病態地錦。
它們寂靜無聲地纏繞在一起,屍山血海。
這原本應該是煉獄一般的景象,但在此刻, 鬼怪軀殼屍骸堆疊的山巒被分裂為兩半, 露出其中一條血腥的道路。
穿著藍白條紋服的少年輕快地走在這條道路上, 他緊緊拉著身邊挺拔青年的手, 仿佛即使道路通往的是死亡與毀滅, 他們也將永遠這樣走下去。
楚恒扣在窗戶框架上的手背突然間一涼, 他低頭,發現手背上不知何時出現了水漬。
他伸手摸了摸臉頰,竟已是滿臉的淚痕。
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門診大廳的大門裡。
楚恒抬起頭, 緊緊捂住了雙眼。
最後一次。
楚恒告訴自己, 這是最後一次。
在無數鬼怪興奮刺耳的嘶吼中, 他嘗到了腥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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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怪不需要睡眠, 但是在第十一天的夜晚,繆宣做夢了。
很好,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這一回繆宣一點都不方,甚至還有點小期待。
夢境中的天空仍然是霧蒙蒙的,但是這霧氣和鬼蜮中陰沉晦暗的霧氣不同,這裡的空氣中滿是清新的水汽味道,河流的嘩嘩聲追著浪濤滾滾。
繆宣站在一條大河的河畔。
大概是因為清晨朝陽還未完全升起的緣故,河的對岸迷迷蒙蒙令人看不真切,但隱約能望見不遠處的樹林,聽到樹林中鳥兒的啼鳴。
青翠的草葉勃勃生長,河邊的野花色澤喜人。
繆宣蹲下來伸手撥了撥水麵,那涼涼的觸感讓他渾身一激靈。
說實話,連繆宣老家那個末世都要比鬼蜮裡自由鮮活。鬼蜮裡待了十幾天,他最想念的果然還是充滿生機的生命。
“繆宣,你來了。”
蒙蒙的霧氣中,一個瘦削的女人逐步走進,繆宣抬起頭,對上了她淩厲嫵媚的麵孔。
繆宣開始緊張:“荊、荊軻?”
女人點點頭:“不錯,是我。”
她穿著黑紅相見的皮甲,黑發豔麗得卷曲,發上彆著麵具,緋紅上挑的眼尾勾魂奪魄。
——大概就是宣軻建模的女性化再鋒利穠豔翻倍後的樣子。
兩人沉默的看著彼此,繆宣在緊張,而荊軻……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年輕人開始話題。
最後還是荊軻先開口了。
她想了想,簡單地解釋了一下:“這裡是易水。”
繆宣點頭:“啊……哦!”
雖然繆宣並不知道易水是在哪裡。
荊軻看著繆宣傻傻的樣子,倒是勾著嘴角露了一個笑,她走進河畔,伸出了手:“拿去。”
繆宣:“啊?”
荊軻的手心放著幾團用青色葉子包裹著的東西,小巧可愛,繆宣雙手接過來,發現它們似乎是粽子……
哇,既肉包之後,他竟然還能有機會吃到正宗的粽子……可惜係統不在這裡。
荊軻乾脆利落道:“這是角黍,你吃。”
繆宣已經連著十幾天沒吃東西或者隨便一口粥湊合,現在看到手中的粽子竟然有些感動,他小心翼翼拆開葉子,然後咬了一口裡麵的飯團。
小麥和小米蒸熟的飯團口感柔和又有嚼勁,帶著五穀特有的清香,其間還鑲嵌著綿綿軟軟的黃豆。飯團中隻撒了一點鹽調味,但是正是這清清淡淡的鹹,格外襯托五穀雜糧。
雖然飯團入口後遠不如大魚大肉那樣鮮香,但是這種熨帖著口腔與胃的舒適,當真是無物能及。
繆宣……繆宣他再次沒誌氣地吃得淚眼汪汪了……
這!這和鬼蜮裡帶著黴味臭味的粥和肉比起來,真是太好吃了(破音)!
荊軻看著這樣的繆宣,眉眼也越來越柔和。
“有什麼想問的?”她道,“這個世界情況特殊,我不能停留很久。”
繆宣也顧不得手中的飯團了,急忙問:“您知道我的係統怎麼了嗎?我一直聯係不上他。”
荊軻猜都能猜到繆宣的問題,她回道:“他和你被隔絕開了,離開這個世界,你們就能重新聯係——這個世界是特殊的,你不應該在這一次選擇我。”
繆宣:“哎?特殊的?”
荊軻笑了笑,卻不再多言。
本就困難的渡劫局再加上隱晦壓抑的世界線,這難度絕對不是簡單的相加。
萬幸的是繆宣選擇的是她,而不是蘭陵王、王玄策那幾個人……上選是韓擒虎等人,她這個算是中下,雖然世界晦暗,但勝在要求低,因此難度還不算墊底。
如果是蘭陵王——困難渡劫局加上壓抑黑暗的世界線還不算,那個男人的要求又特彆高,什麼“隻身麵對黑暗”、什麼“刀鋒所劃之地便是疆土”、什麼“以死亡帶來光明”……都是基礎操作。
所以最難搞的還是混沌善良陣營。
繆宣在知道小係統安全後也鬆了一口氣,抓緊時間問:“那麼您知道這個世界的脈絡目標嗎?”
荊軻搖了搖頭:“我隻能告訴你我的要求。”
要求也行啊!繆宣滿臉期待。
荊軻:“勇、武、敏、慧。”
繆宣:“……哎?”
荊軻:“明白了麼?”
繆宣在這時候哪敢靈魂吐槽?他立刻挺起小胸脯:“明白了!”
不、不愧是荊軻姐姐,這麼簡單乾脆,那必須是一聽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