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宣跟著弗拉基米爾往宴會廳的正中央走去,他沒有回頭,卻在小地圖裡實時監視著身後的取餐桌。
果然不出他所料,很快就有人經過餐桌,收走了他使用過的杯子。
繆宣的腳步緩了緩:呼叫統統。
係統:【收到,截取到監視錄像,秒哥你用過的杯子已經被人取走啦,還有完成任務的信息流——這個杯子接下來要被送去取證了。】
於是繆宣放下心來,跟上了弗拉基米爾的腳步。
這一場宴會的名義是歡迎莫斯科親王的勝利回歸,因此弗拉基米爾當然就是這場宴會最靚的焦點,這位年輕的親王從露麵的那一刻起,宴會大廳中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繆宣跟在弗拉基米爾的身後,也得到了類似的待遇。
親王遇險被星際獵人救援的小道消息也已經傳得到處都是了,人們的眼神掃過站在親王身後的繆宣,含義各異。
繆宣完全不在乎這個,倒是弗拉基米爾感到了不悅,他自己就是從小活在他人的視線中的,深知這樣的滋味不好受。
“我們走快一些吧,龍國的使團已經在外麵等我們了。”弗拉基米爾靠近繆宣,非常親近地和他小聲道,“這一次出使的欽差大臣是八大家族的子弟,與龍國的皇後是同族同脈,正是受到重用的時候。”
“八大家族”實際上是烏薩斯人對龍國執政階層“八旗”的稱呼,大部分的烏薩斯人分不清龍國旗和家族之間的區彆,索性就用“家族”來籠統翻譯“旗”,然後用“脈係”來翻譯同一旗下的同一家族。
當然官方書麵上是有相應的稱呼詳解的,不過口頭用語自然會隨意很多。
時代更迭,如今的□□勢雖然是皇權與專.政再次興起,但不論是烏薩斯也好,龍國也罷,政治格局與千年前還在母星上的古老曆史還是有些區彆的。
比如不論哪國的皇室都遵守一夫一妻,比如女性帝王的數量不再比男性帝王少,比如當權者們必須把自己的形象公布在信息網絡上,再比如明麵上宣揚的人人平等……比如為了製約皇權,烏薩斯有個議會而龍國有個內閣。
但專.政麼,說到底本質還是那麼一回事,在強人的手中不會存在第二種聲音。
烏薩斯的議會和教會都是沙皇奧莉嘉的發聲筒。
繆宣根據宣安的教導和宣信的記憶,理了理腦中的資料:“所以這位欽差大臣也是龍國的高級貴族,我明白了……龍國使團這一次的出使是為了什麼呢?可以透露嗎?”
“沒有問題,過幾天新聞和采訪應該也會公布在天網上,他們是為了兩國的友好往來而來的,這是龍國的官方聲明。”說道這裡弗拉基米爾笑了笑,“不過我猜測是因為陛下這幾年的對外擴張吧……陛下讓我在喀山先招待他們。”
這十年來,烏薩斯的版圖已經在女皇的手中已經擴大了將近一倍,當然這些區域裡大多數都是緩衝帶——烏薩斯一直以來的對外策略就是創立並且擴張緩衝帶*,一點點向外蠶食,然後在這個過程中建設與穩定靠內的區域。
而龍國和烏薩斯畢竟是幾百年的“好”鄰居了,這幾年來兩方怎麼可能沒有摩擦,隻不過兩邊都彼此忌憚,沒有發生過大型戰役罷了。
不過時事變遷,今年遇上多事之秋,烏薩斯遇到了小規模內亂,龍國則是政權進入危險的交接期,兩方都正是需要邊界穩定的時候,於是這使團也就這麼來了。
繆宣翻了翻宣信的記憶,果然裡麵包含了大量對烏薩斯軍隊向外擴張的內容,星際獵人的工作是非常危險的,很多任務就發布在緩衝區裡。
不過說到底宣氏父子都是星際獵人,在如今大形式不變的情況下,不論大星係的政權們怎麼更迭都不會影響到獵人們刀口吃飯,倒是邊境上那幾顆夾縫求生的附屬國挺危險,搞不好哪天就被抹消主權了……雖然他們現在也沒什麼自主權利。
就在弗拉基米爾幾句話交代清楚背景後,龍國的使團也隆重登場了,對於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烏薩斯的官方表達了十分友好的態度,他們甚至更換了龍國的背景音樂。
前來赴宴的使團成員隻有五人,三男兩女,他們都穿著龍國的官員製服,男子是孔雀藍的長袍,頭戴墜了孔雀翎的官帽;女子則是水雲青的袍裙,發髻上是簪白牡丹旗頭。
繁複的繡花攀在使他們衣袍的每個角落上,隨著衣袖的擺動,這些手工繡製的花紋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流光溢彩,富麗堂皇,很神奇地兼備了輕靈精巧和厚重古雅這兩種風格,遠遠望去鄭重又華美。
領頭的男子無疑就是弗拉基米爾提到過的“欽差大臣”了,他體型魁梧,身姿挺拔,他行走的速度不快,但步伐邁得極大,非常符合烏薩斯人對於男性的審美,在他身後其餘四人愣是被襯得毫無存在感。
繆宣一眼就看出了這位欽差大臣的官袍下也穿著貼身外骨骼,而且從他的神態和氣勢上來看,此人手下的亡魂必然不少。
是個會讓星際獵人都忌憚的狠角色。
這男人在微妙又恰當的距離上停止了腳步,要是他再進一步,弗拉基米爾就不得不抬頭看他了,隻有這個距離才會顯得親切而不咄咄逼人。
此時繆宣的注意力也終於從外骨骼挪到了男人的麵龐上,這個人的麵向非常剛硬,一雙獅眼黑白分明,雙眉入鬢濃密狂放,這是個不苟言笑的人。
繆宣有些意外,他還以為欽差大臣都是文質彬彬的文人款式,倒沒想過這位竟是一副威武森嚴的模樣。
繆宣的注視引起了欽差大臣的注意,兩人的視線短暫地相觸後又相互撇開,欽差大臣單手扶肩躬身:“莫斯科親王殿下,龍國欽差索綽羅-阿爾薩蘭前來覲見。”
很標準的烏薩斯語。
另四人幾乎在同時與他一起行禮,姿勢都異常美觀。
弗拉基米爾回以頷首:“歡迎你們來烏薩斯,這幾天家裡有些亂,讓你們見笑了。”
關鍵時刻弗拉基米爾表現得很靠譜,瘦削的身軀一點都沒有妨礙他莫斯科親王該有的氣勢,繆宣就安安靜靜地當一個擺設,聽他們的來回寒暄。
雙方都彼此先問候兩國的君主,隨後就是非常官方的禮儀稱呼,這樣的客套話走了幾圈才結束。
繆宣發現來參加宴會的這五個人全都精通烏薩斯語,他們根本用不上翻譯,而且另外四位官員都是很有親和力的社交人才,在得到首肯後就四散開,接受或邀請與會的貴族軍人們跳舞。
很明顯龍國的欽差大臣對烏薩斯的小太子興趣不大,不過這本身也不是正式的覲見,因此在短暫的會麵後,他選擇去找軍隊的指揮官波將金將軍和手握實權的公爵。
對於這種事情,弗拉基米爾表現出一副早就習慣了的模樣,他目送龍國的欽差大臣走到薩爾蒂科夫公爵的身邊。
“老師陪伴了我很久,從幼年的啟蒙到現在的課程,都是老師教我的。”弗拉基米爾對繆宣輕聲道說,“老師就像是父親一樣……要是阿列克謝遇到了什麼事情可以去找老師,老師一定會看在我的份上幫一幫你的。”
繆宣:……
繆宣笑了笑:“是的,薩爾蒂科夫公爵很關心你。”
晚宴逐漸步入**,吃飽喝足的人們開始進入最熱鬨的環節,此時弗拉基米爾也無法隻在一邊旁觀了,作為宴會的主要主題,他必須要去領第一支舞,滿大廳的貴族小姐們都正緊緊盯著他。
對於這種事情弗拉基米爾倒是駕輕就熟,他的領舞邀請了龍國使團中的一位女官,顯得官方又正式。
宴會廳中的燈光也變了,所有的光照都被聚集在舞池中央,周圍的等待席和取餐席都變得昏暗了許多,繆宣也不跳舞,索性找了個牆角蹲著。
而在舞池的正中央,瘦削的青年正挽著異國少女的手臂領舞,當少女在他的臂彎裡旋轉時,白牡丹花瓣旋舞著從黑發上飄落,劃過孔雀藍的刺繡。
可謂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