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宋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睡到後半夜感覺到冷,他腳步蹣跚地摸黑往床上爬。
剛爬上去半邊身子,他就聽到卡拉卡拉一陣脆響,還沒反應過來呢,床腳就斷了一隻,“砰”一聲床板塌陷,他直接滾到了地上。
黑暗中,梅若初關切的聲音傳來,詢問他是怎麼回事?
宋堯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大概是這床年久失修,散架了!”
“那宋兄今晚……”
雙人間的床鋪是單人床鋪,他們二人身形已經接近成人,擠在一起睡怕是兩人都睡不好。
宋堯聽著梅若初的意思就是不想和他同睡,他還覺得梅若初睡覺都不解腰帶睡覺怪異,不想和他睡呢。
“我出去看看有沒有人沒睡下。”宋堯一瘸一拐地出去敲隔壁的門。
那個時辰了,大多數人當然也都睡下了。
而且宋堯人緣那麼差,就算有人用功到這個時辰,還未睡下的,也懶得理他。
求助無果,宋堯又回了來,進門的時候還讓門檻絆了一跤——他低頭借著月光一瞧,那門檻不知道為何裂開了。
他又從地上爬起,把被褥扯到地上,打了個地鋪。
第二天一早,到了該上課的時間了,渾身酸痛地宋堯起身,換下滿是酒氣的衣裳,和梅若初結伴去了課室。
沒想到還沒走出去幾步呢,他的鞋底突然掉了下來,他宿醉剛醒,根本來不及反應,立刻在人前摔了個大馬趴。
還就那麼恰好,摔在了宋黎等人麵前。
擱旁人摔成這樣,宋黎他們肯定都要爭先恐後去扶,但宋堯麼……他們非但不扶,反而直接笑出聲。
最後還是梅若初把人從地上拉起來的。
宋堯沾了一身泥,又到了上堂的時間,根本來不及更換,就隻好硬著頭皮進了課室。
學生們坐定沒多久,先生過來了。
看到形容狼狽的宋堯,在看一眼他旁邊的代表弘樂書院的梅若初,先生的臉色黑了三分。
宋堯也反應過來,眼下有弘樂書院的人在,不是平時。他形容無狀,等於是給自家書院抹黑,於是越發尷尬赧然。
後來先生留了時間給眾學子早讀,再給了宋堯一個眼神。他很有自覺地出去收拾自己了。
青竹一共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班級,宋堯所在的甲班,就是已經讀完科舉用書,隨時可以下場科考的那種。
這些人早就把四書五經倒背如流,所以並不需要很多早讀時間。
一刻鐘後,宋堯沒回來,先生就正常開始了課程。
前一天他布置了功課,就讓人按著座位順序,輪流遞送上去,他來評講。
學子們都很自覺地做著自己的事兒,科室內安靜的鴉雀無聲,先生並不需要特彆關注,偶然抬頭,先是看到梅若初幫著宋堯收拾書桌,再抬頭看到他似乎是在整理自己腰間的衣裳?
他也沒有在意,隻想到不愧是弘樂出來的學子,一點都不帶看笑話的,還知道幫助宋堯這新認識的同窗。一派謙謙君子風度。
又過一刻鐘,宋堯總算是收拾妥當過來了。
學舍距離客室非常近,平時根本不需要這麼多時間。
但在這兩刻鐘裡,他過得可太難了——剛走出去沒多久,那半拉鞋底的鞋子就徹底報廢了。
所幸那會兒已經是上課時間,書院裡沒什麼人在外頭,他乾脆脫了一隻鞋,光著一隻腳去回了學舍,後頭又經曆了發帶斷開,荷包斷裂,衣衫開裂等一係列匪夷所思的小意外。
這才回到課室,而然還不等落座,坐著的椅子又突然倒了。他直接摔了個屁股蹲!
課室內發出一片悶笑聲,先生的臉色越發不虞。
等換過一張新的,宋瑤從書袋裡拿出功課準備上交。
發現自己忘了署名,便連忙研磨,但那看著還好好的筆,寫到紙上居然暈染出了墨團。
雖然這是平時的功課,但他們都是要下場科考或者已經下過場的人,先生對他們要求十分嚴格,讓他們每次寫題都得按科舉的標準來。
他遲遲沒敢上交,先生就下來收,等看清那刺眼無比的墨團,再想想他今早所有的行為,先生被他氣的臉色鐵青,若不是有梅若初這外人在,少不得斥責他一番。
在接連不斷的各種小折磨下,宋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學時分。
接二連三遇上倒黴事,宋堯自然首先想到是不是彆人搞鬼。
下學後,他直奔學舍,把今早出問題的東西全放在一起比對,所有壞掉的東西的斷裂截麵都是十分不規律的,並不是外力割開或者截斷的。
這種結果反而讓宋堯越發崩潰。
這已經不是丟臉的事兒了,而是真的像走背字兒似的!他前頭才因為運氣不佳,在府試中發揮失常,若還接著走背字兒,那今年的院試豈不是……
後頭梅若初回來,說給他帶了晚飯。
宋堯強忍著心中的邪火,和他道了謝,心煩意亂之下他隨意扒拉了幾口。
恰好就吃到了一塊雞骨頭,硌到了牙!
痛叫一聲後,宋堯吐出沾了一點血絲的雞骨頭,煩躁得恨不能把用飯的桌子都直接掀了!
又恰好是這時候,齋夫過來通傳,淩青明讓宋堯過去一趟。
這肯定是先生去告狀了,淩青明最重視臉麵不過,準備教訓他了!
這又不是他刻意讓青竹蒙羞,宋堯既覺得委屈又覺得冤枉!
他和齋夫說自己一會兒就去,梅若慢條斯理地在旁邊從包袱裡拿出換洗衣服更換。
或許是他臉色實在太沉凝了,梅若初解開腰帶,脫去外衫,隻著中衣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宋兄莫要這般,其實說起來,我也曾倒黴過。前頭府試那次,也不知道哪裡刮來的歪風,把我的燭台吹倒了……險些釀成火災。所以自從那之後,我就開始潛心研究《周易》命數之說。這樣吧,我陪宋兄一道過去,淩山長應當不會為難你。”
他的這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宋堯猛得抬頭,咬牙切齒道:“府試那場火是你放的?”
前頭兩人雖然看著像無話不談,但府試的事情實在丟臉,宋堯也不會自揭瘡疤,刻意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