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杜華和陳樂的自傲,厲祥有著明顯的緊張, 甚至還有些自卑。這也許就是寒門子弟和世家子弟的底氣不同所造成的性格上的差距。
“上麵兩場的規矩都是老夫定的, 這場縣主來定如何?”孟岩還是要兩麵的,他已經占了兩場比試的先機,由他定下規則, 本以為可以先發製人, 卻沒有想到依舊是輸的徹底。
這最後一場比試, 贏與不贏都注定他的弟子要輸給純安縣主了, 唯一的不同是輸的有麵子,還是輸的沒麵子。但是就算是在想要麵子, 他也沒有臉麵讓自己製定這比試的規矩了。
“依照我看, 不如就我和厲學子各出一題,對方解答,答出來為勝, 答不出來為敗, 若是雙方都能答出來, 那就再加試一輪,先生看如何?”陸若華點頭道。
“此法公正。”孟岩看了陸若華一眼,點頭道。
“那就由厲學子先來出題吧。”陸若華對著對麵的厲祥請道。
厲祥雖然有些緊張, 但禮節還是在的, 對著陸若華道:“縣主請聽題:今有客馬日行三百裡。客去忘持衣,日已三之一,主人乃覺。持衣追及與之而還,較家視日四之三。問主人馬不休, 日行幾何?”
說完後,厲祥還體貼的問道:“縣主可要紙筆?”
“多謝好意。”陸若華說完後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用筆墨。厲祥的這個問題出自《九章算術》之中,是均輸問題,在這個時代看起來不容易解答,但是作為學過方程的她,還是能輕而易舉的回答出來的。再加上她學過一段時間的心算,所以並不用筆墨也能解答。
“七百八十裡。”陸若華頷首道。
“縣主回答正確。”厲祥對於陸若華回答的如此迅速,又不用筆墨的做法,實在是有些震驚,但緩過神來,還是道:“請縣主出題。”
陸若華出的題目也是《九章算術》中的題目,是商功問題。
“今有陽馬,廣五尺,袤七尺,高八尺。問積幾何?”陸若華問道。
不同於陸若華的心算,厲祥是要用筆和紙的,但是所用的時間不長,很快就給出了正確的答案。
“九十三尺、少半尺。”和之前的緊張不同,進入了答題時刻的厲祥,有了幾分從容和淡定,麵對題目也不慌不忙。
一來一往,兩人大概互相出過四五題左右。陸若華也明白,麵前的這位寒門學子確實在算學上造詣頗高。
“既然你們遲遲不能分出勝負,就算你們是平局如何?”孟岩看二人耗費時間頗長,最終建議道。
陸若華看著孟岩眼中閃過的狡黠的,笑道:“就如先生所言,算做平局。”雖然她可以出前世的奧數題,甚至是高數題來壓製厲祥,但是她無意用後人的智慧來壓倒前人。
這在她看來是意見極為不道德的事情。後人的智慧,是建立在前人無數次的探索上的,用後人的成果壓製前人,這是對先輩的愚弄。
再者,今日她已經勝了兩局,而且是儒家重視的樂和書二項,可以說她已經大獲全勝,最後留一個平局,也是給孟岩這個前輩麵子。
而且,從今天的接觸中她能看出來,這位當世大儒還是很在乎麵子的。
兩勝一平局,她可以說是完勝。
“如今看來,若論教書育人,我還是遠不如你師父啊。”孟岩歎了一口氣,看著麵前的三個弟子,又看了看神色依舊的陸若華道。勝不驕敗不餒,隻論這點他的弟子就不如純安縣主。
“先生弟子數百,精力分散,難免有顧慮不周的地方,這是人之常情。”陸若華勸解道:“先生為大燕教育眾多的進士舉人,先生教書育人的能力天下共睹,怎可因一次比試而讓先生喪失了信心,若是如此豈不是純安之過?”
“非你之過,是吾之不足也。”孟岩到底是當世大儒,比起杜華和陳樂,他敢於正視和承認自己的不足之處,這份胸襟和氣量,天下少有。
“今日縣主也是給我書院的學生上了一課,從此也讓他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孟岩對兩敗一平的結果,雖然生氣自己的學生不爭氣,但並不避諱,“我會以此激勵學子,讓他們戒驕戒躁,爭創佳績。”
孟岩說完後,又看了看自己的三個弟子,道:“回去將你們今日的比試講給書院的同窗聽,然後每人寫一篇感悟和心得上交。”
陸若華這個時候算是明白孟岩如何被稱為教育大家的了,能夠借由挫敗之事,整頓學風學氣,激勵自己的弟子,這確實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到的。
“那我就多謝先生替我揚名了。”陸若華拱手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