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仍能聽到大雨傾盆的嘩嘩聲, 從小區進樓棟又被淋了一路, 周尤渾身冰涼, 都沒了知覺。
她低頭, 在包裡摸摸索索。
江徹則站在一旁, 安靜地等她找鑰匙。
兩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雨水滴滴答答落至地板,從電梯一路延伸至門口, 濕漉漉的。
“進來吧,江總。”
周尤開了門, 回頭小小聲說。
江徹點點頭,跟在她身後往裡走。
進了屋,江徹稍稍有些意外,因為周尤又換了片鑰匙, 在開另一扇門。
這套房子明顯做過特殊的裝修處理,被間隔成好幾套小單間。
他聽公司員工說過, 上班族不是合租就是租單間,但他此前並不知道單間到底是什麼樣子。
“……我操這波反殺6到飛起了!都被壓成這逼樣兒了還能一波!老哥真的是穩得一逼!
“馬上完了這局,哎…你們等等, 我拿下外賣,馬上回。”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 在門外能清晰聽到遊戲主播那屋傳出的聲響。
聽到外賣, 周尤愣了下, 江徹也頓了頓。緊接著,兩人齊齊望向門口。
沒過幾秒, 就有戴著騎手頭盔、被淋成落湯雞的外賣小哥趕過來,身上還背了個保溫箱。
很快,遊戲主播的那間屋子也開了門。
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夥子,頭發染成了奶奶灰,可能是長期久坐,腰背都不太直,很瘦,看起來身體很虛。
周尤偶爾會碰到他,兩人也會友好地打個招呼。這會兒在門口遇上,小夥子看了看周尤,又看了看江徹,不知道在想什麼,視線有些回避,稍稍點頭,就繞過他倆去拿外賣,然後縮回自己房間。
被鄰居撞見帶男人回家,周尤不太自在。
她耳朵紅紅的,默不作聲擰開門鎖,又在玄關處摸索到頂燈開關,然後招呼江徹進屋。
周尤沒怎麼招待過客人,更沒招待過男客人,鞋櫃從裡翻到外,都找不到一雙江徹能穿上的拖鞋。
她有些羞囧。
江徹倒並不在意,“沒關係,我光腳就可以了。”
周尤不知道說什麼,就囫圇著點了點頭。
周尤租住的單間很小,進門隔開小小玄關,有內嵌鞋櫃、雨傘架。
電閘開關大喇喇地安在牆上,周尤覺得不太好看,買了個小小的尖頂木屋裝飾品將其罩住,需要撥動電閘的時候,打開木屋小門就可以了。
江徹隨手撥了撥門,覺得女生的心思還挺巧妙。
玄關往裡,右手邊是廚房流離台,左邊是磨砂玻璃的洗手間,都很袖珍。
“你平時在家做飯嗎?”江徹邊脫鞋邊問。
“雖然有油煙機,但屋子太小,又沒有隔斷,味道會比較重,我偶爾煲湯,不怎麼炒菜。”
周尤進浴室,拿了兩條毛巾。
她用周琪的,然後把自己那條遞給了江徹,“江總,你先擦一下。”
毛巾是溫暖的鵝黃色,很柔軟,還能聞到淺淡的,屬於女孩子的馨香。
“江總,我給你放熱水,你先洗洗。”
“我沒關係,你先洗吧,女孩子受涼不好。”
周尤想了想,也沒推遲,畢竟她濕漉漉地站在房間裡,也不好怎麼招呼客人。
“那…江總你隨便坐,我很快就好。”
江徹點頭,目送她進浴室。
她租的這屋子,設計構造和很多公寓式酒店很像,就連浴室都是磨砂玻璃麵的。
江徹心不在焉地擦著頭發,不時瞥向浴室。
本以為能隱約看到什麼旖旎畫麵,可她的身影晃動兩圈,忽然就有百褶簾從裡麵拉下,遮得嚴嚴實實。
浴室裡水聲嘩啦,江徹擦完頭發,就站在書桌邊四處打量。
據他目測,這單間大概是四十平的樣子。
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
床擺在靠窗的位置,對麵是衣櫃,旁邊則用書架做了隔斷,隔開一個小小的學習區域,書桌上擺著姐妹倆的合照,兩人都笑得很開心。
書架上的書上下明顯畫風不同。上麵全是理工科、語言類相關的學習用書,下麵則是各種中外名著,還有一些散文隨筆。
他隨手抽出本《翡翠島編年》,書脊膠裝已經有些脫落,裡麵用灰色記號筆做了不少標記。
“大概世上的好東西也都差不多,你既不知道要拿它做什麼,也絕不可能重返——遇見的時候,能深深看一眼就好。”
可能是對這句話深表認同,馬克筆標記一遍還不甘心,她又用黑色圓珠筆在下麵劃了條波浪線,像學生時代標記重點一樣,在旁邊還畫了個五角星。
有點可愛。
江徹輕笑了聲。
他剛把書放回書架,浴室水聲就戛然而止。
沒過多久,周尤就從浴室出來。
她換了條鵝黃色的家居裙,沒有特彆正式,也沒顯得特彆隨意。
長發用乾發帽包著,沒了遮掩,她的臉還是特彆小,江徹在心底比了比,大概就真的……隻有他巴掌那麼大吧。
她的皮膚還是一貫白得發光,用熱水衝過,又透出淡淡的粉色。
卸完妝後素著張小臉,眼睛水汪汪的,唇紅齒白,顯清純的同時,還有一點點嬌憨。
周尤隻顧著找衣服,沒注意到身後男人不自覺地喉頭上下滾動。
“江總,你穿這個吧。”
周尤忽然從櫃子裡拿出個紙袋。
江徹從她手中接過,發現裡麵是一件沒扯吊牌的襯衫,他下意識問:“這給誰的。”
“噢,我們財務部的主管要生日了,這是我們組買的生日禮物,江總你先穿吧。”
周尤沒回頭,還在衣櫃裡繼續翻找。
江徹眉頭鬆了鬆,又不甚明顯地皺起,“主管?多少歲?”
“快四十了。”
快四十了。
江徹心裡這才舒服點。
周尤想給他拿條新的浴巾,可東西放得太高,她踮腳,往下扯的時候,不小心將下層的收納盒和紙袋弄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