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輝此刻的心裡話,自然被666和妺嫵聽了個一清二楚。
看著大佬微微一笑,666隻得為這個腦子有病的搖扇青年默默點蠟——
親親,這邊建議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哦。
然而,666卻更想給正追悔莫及的章晟點蠟——
親親,這邊建議嘴快一時爽,事後火葬場哦。
碰到宿主大佬,就算是世界反派,建議最好還是好好跪著唱征服。
此時,屋內的氣氛沉悶而壓抑,碧玉哭的眼睛都腫了。
就連宮中請來的老禦醫們全都束手無策,小姐為什麼會這麼命苦?
先天不足受儘折磨不說,好不容易找到了像姑爺這樣對她好的男人,卻還偏偏發生這種事。
看著幾個禦醫連連歎氣搖頭,碧玉趕忙捂起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此刻,已經兩天兩夜未曾合眼的男子坐在床邊,眼中都遍布著血絲。
他仿佛看不到禦醫放棄的神色,隻是深深地凝望著床上沉睡的美人,掐著她的脈搏,始終不肯鬆手。
就連禦醫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其中一個老者歎著氣說道:
“王爺,還請您節哀順變。”
這種天生的心疾本就治不好,再加上還服用了毒藥,更是難以挽回。
他們已經用了最好的藥材吊命,卻也心知這樣的隻能靠命了。
“出去。”
男子的聲音無比乾啞,幾天沒有進食喝水,就如同被沙粒劃過一般難聽。
眾人們聽到這話,也隻能默默心中歎息,然後悄然無聲退出離去。
章晟伸出手緊緊握著妺嫵那纖細的手指,身心已經到達極限的他此時都有些撐不住,手指不停地顫抖。
章晟用他帶著薄繭的手緩緩劃過妺嫵那精致的眉眼、鼻梁、紅唇,又用自己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著女子如畫的輪廓。
如同在沙漠中幾天幾夜未曾進水的旅人一般,章晟此刻的眼中帶著極致的渴望與無比的絕望。
許久之後,他無比溫柔地用手再次輕輕握住了妺嫵的手指,用那嘶啞的聲音說道:
“隻要你醒來,我什麼都依你好不好?
你想要語柔陪你我也不攔著,想讓我納妾我都納給你,隻要你醒來。隻要你醒來...”
憔悴的男子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同樣的話,看著神識之中的666眼淚都要流到了蝦條裡。
隨即,它便被宿主一把搶過來差點被霍霍的蝦條,而宿主看著它的眼神好似再嫌棄它浪費糧食。
哭的綠豆眼腫成了黃豆眼的666,一邊嗚嗚嗚地,一邊又瞪著宿主說不出話。
黑心宿主!就知道欺騙人和統的感情!
妺嫵看著這個抽抽噎噎的統,不僅沒有絲毫同情,反而還吃的很香。
男人哪,都是記吃不記狗。
下去的太早,他不長記性。過個幾年,便能又想著再狗一狗。
不如一次就讓他終身印象深刻,讓他今後連狗的想法都不敢有。
畢竟,不深刻,怎麼能叫tiao教。
看著係統麵板上章晟滿點的好感度,再聽著章晟說出她等著納妾的承諾,妺嫵這才伸了伸腰,如煙一般瞬間消失無蹤。
“隻要你醒來,我什麼都依你好不好?”
此時,章晟一次一次、機械般地重複這話,已然漸漸變得麻木,卻突然感受到了手中握著的手指在輕輕顫動。
陷入絕望中的章晟立刻抬起了頭,便看到了妺嫵的長睫輕顫,而手中的脈搏也一下一下開始漸漸跳動。
此時,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床上。將那美人如玉的麵龐上帶起了幾份生機和柔和。
章晟緊緊掐著美妺嫵的脈搏,緊張地屏住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看到妺嫵緩緩睜開了那如湖水般清澈透亮的雙眸。然後含笑著望著他,柔柔弱弱地衝著他說道:
“夫君剛剛說的妾都聽到了,可要遵守哦。”
章晟哪裡還顧得上日後的事,急忙將人抱了起來,緊緊攬入懷中。
“好,好!隻要你好好的,以後我都聽你的。”
失而複得的珍貴讓男子願意用一切來換,更不必說願意答應她此刻提出的任何要求了。
章晟的呼吸和心跳聲急切而又劇烈,如同鼓擂一般,就連妺嫵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半晌之後,緊緊被抱在懷中的妺嫵被勒的生疼,再加上章晟身上還帶著之前的血腥氣息,頗有些嫌棄地將人毫不猶豫的推開說道:
“夫君你不會幾日沒洗過吧?趕緊去洗洗。
還有,你還用手摸妾,沒弄臟妾的臉吧?”
眼看著妺嫵拋棄他下床去照鏡子,章晟心中既帶著激動又帶著被嫌棄的酸脹,五味雜陳。
章晟委屈巴巴,卻礙於妺嫵的嫌棄不敢靠近,最終隻能出門叫來太醫和碧玉服侍,然後自己去隔壁房間先去洗漱換衣。
碧玉聽到這個好消息,立刻便眉開眼笑地衝進了房中。
她心中熱切,正滿眼含淚地喊了一聲小姐,便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人呢?
此時的妺嫵正在雕鏤的銅鏡前,仔細地照著那有些憔悴的麵容。
“皮膚都乾燥了,碧玉碧玉,快來找找珍珠粉在哪兒。”
嚴肅以待的一眾太醫們:...
得,這沒他們什麼事兒了。
碧玉又哭又笑地擦了擦眼淚,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家小姐,這才上來好好給她梳妝打扮。
妺嫵又用那如竹筍般白皙的纖纖手指抓起一縷頭發,蹙著眉頭仔細看了看說道:
“頭發都有些乾枯了,不如去找語柔來保養一下。”
碧玉:...好氣喲!
一天之內經曆了大喜大悲、大醋大酸的碧玉,此時終於酸的受不了了!
正當碧玉眼紅時,便突然聽到外麵語柔一聲大喊:
“非禮呀,薛大人非禮啦!”
這帶著些哭腔的聲音,聽著偏讓人分外想要英雄救美、再順便憐香惜玉一番。
更何況聽到了薛輝這個當事人的名字,妺嫵更是卯足了勁。
想想那些避火圖,就絕對不能放過他。
而此時的薛輝正憨憨地傻傻站著,目瞪口呆。
剛剛他看著章晟欣喜地出來,然後碧玉和禦醫呼啦啦的一股腦全都進了屋中。
他還是有些激動的。
妺嫵醒了,可真是個好消息!
然而才感歎了這麼一句,便立馬想起了自己剛剛用什麼換的妺嫵醒來。
20年啊,整整20年啊!
他能研究多少避火圖?
薛輝頓時如同被潑了一杯冷水,心下涼涼。
扇子也不香了,穿著的皮質手套也不暖了。薛輝唇角搭拉著,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喪喪的氣息。
這把旁邊的侍女和侍衛都看得莫名其妙——
當時薛輝大冬天搖著扇、夫人說這人腦子有病的時候,他們還不敢瞎說,現在看來,果然是病得不輕啊!
根本沒有人能理解薛輝的心態。
然而此時與他同病相憐的,隻有站在一旁的語柔——
語柔一直覺得,是她將背叛夫人的姐妹帶進來的,此刻心懷愧疚,都恨不得死了。
所以,她剛剛發下誓言,隻要主母醒來,她願意離開王府,把自己的位置徹底騰給王爺。
剛剛許完願望,主母就醒了。
語柔一時又高興又難過,手裡絞著帕子,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然後就和在一旁表情神似的薛輝來了個麵麵相覷。
好不容易碰到個同道中人,薛輝便如同見到了老鄉一般熱切問道:
“你剛剛許了個什麼願?”
薛輝本來是想調節一下氣氛,然而沒想到一旁的佳人聽到此話,直接眼角泛紅,便哭了出來。
最見不得美人流淚的他頓時手忙腳亂,恨不得把手中的寶貝扇子都送給她止哭。
於是,病的不輕的憨憨薛輝還真就把扇子塞進了語柔手上。
語柔不要,他便直接拽著人家手,把扇子送到手上握好,還輕輕拍了拍語柔的手以示安慰:
“沒事,咱倆同病相憐。我還丟了二十年壽命呢。”
被強行塞扇的語柔呆住了。
她半張著口,已經完全忘記了要哭——
誰和他同病相憐!
就算丟二十年壽命,能有見不到自家溫柔美麗的神仙主母更讓她傷心嗎?
語柔一時無語。
直到她反應過來那薛輝居然還摸了她的手,便衝口而出大聲道:
“非禮呀!”
這個是哪裡冒出來的流氓!
這次輪到薛輝目瞪口呆。
等他反應過來,正要上前捂住語柔的嘴,便看到了妺嫵帶著親衛氣勢洶洶地將他團團圍住。
看著眾人那如視仇讎、同仇敵愾的目光,薛輝簡直百口莫辯:
“我不是!我沒有!彆瞎說!”
妺嫵才不理他的否認三連,但麵子還是“好心”地給了。
妺嫵笑了笑說道:
“我當然相信薛大人的人品。”
薛輝這才鬆了口氣。
他就說,章晟的這位夫人,還是很明辨是非的嘛。
然後便聽到那“明辨是非”的女主人無情說道:
“給我狠狠打!”
提供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避火圖,她早就想狠狠揍他一頓了。
外麵鬨得雞飛狗跳、慘叫連連,章晟洗漱完畢匆匆趕來。
看著滿腹亂竄、狼狽至極、昔日同袍戰友薛輝望著他求助般的眼神,章晟一揮手說道:
“就聽夫人的,隻要打不死,就往死裡打。”
他可是剛剛許下承諾,隻要能讓自家小妻子開心,讓兄弟兩肋插刀他沒意見。
得到王爺發話,侍衛們更加躍躍欲試了。
他們早就看著這個冬天搖扇的逼貨不爽了!
最後,妺嫵解氣了,語柔沉默了,隻有毒打的薛輝哭了...
等到薛輝終於把臉上的傷養好、有顏麵聖的時候,已經是幾日之後了。
妺嫵和章晟再次進宮,見到這位英明神武的魏武帝,卻像是老了幾歲一般容色憔悴。
可不是嗎?
魏武帝被廢太子氣的發際線都後移了好幾厘米,已經直逼地中海了,能不顯老嘛。
雖說魏武帝處事決絕,但是親手將自己培養了幾十年的太子殺死,也還是心痛的。
不僅如此,還拔出蘿卜帶出了泥。
這次處理廢太子的時候,便從他手上搜出了好些官員作惡的證據,與之有把柄的官員也都被一一處理。更是讓魏武帝忙得焦頭爛額。
魏武帝這幾天身累心累,覺得自己什麼毛病都出來了。
就連愛妃都嫌棄他禿頭。
於是魏武帝便打算將十歲的三黃子托付給章晟好好培養,他好長長發。
除了攝政王之外,章晟又成了太子太傅。妺嫵也一道加了封賞。
這次朝堂上賞罰分封,調動的官員不少,就連秋家都與太子有勾結。
秋父直接被貶為庶民,秋家人三代之內,都不得為官。
看著此時榮耀加身的妺嫵正與皇帝身邊的章晟比肩而立。秋父悔的腸子都青了。
他想要開口向妺嫵求助,可看到妺嫵直接無視他的眼神,便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這就是因果報應啊!
一場朝會結束的時候,妺嫵坐在馬車上都有些困倦地掩了個哈欠。
馬車緩緩行駛在朱雀街上。晌午之後街上的行人並不多,朦朧午睡之中的朱雀街上還顯得有些冷寂,唯有掛在馬車上的搖鈴清脆悠長的聲響。
聽著這有節奏的韻律,昨夜因為某人沒睡好的妺嫵更加困倦了。
此時,安靜的大街上卻突然傳來一陣推搡哭喊吵鬨的聲音。
馬車緩緩停下,妺嫵好奇揭開車窗簾一看。
原來前麵正是永侯府。正在哭啼吵鬨的,正是葉氏、章立軒還有秋雪晴。
數日前,他們三人便已經被趕出了永侯府,做了他們瞧不上的庶民賤民。
魏武帝清查太子的時候,查出了章立軒曾經替太子遮掩罪行。天子一怒,直接奪去了永候府後代的爵位。
永候怒火攻心,暈倒再次醒來,便下了狠心將人趕出了侯府,宣稱自己沒這個兒子。
葉氏和秋雪晴大病初愈,兩人好似老了幾十歲似的,再也看不出昔日的光鮮。
兩人淒淒慘慘離開後,又什麼都不會乾,隻能靠著章立軒養活她們。
可是章立軒自從被閹之後,去哪兒都低著頭灰溜溜的,總覺得彆人他的秘密。不僅一事無成,還被人拉去了賭場,此後便更加不可收拾。
輸光了葉氏的所有嫁妝和秋雪晴的所有首飾,此刻她們已經彈儘糧絕。
此外,秋雪晴還不得不忍受章立軒的拳腳相加。即使她想要和離,但卻因為自己名聲和秋家倒台的緣故,隻能默默忍受。
此時,幾人撕心裂肺地敲著侯府大門,便看到了前麵緩緩駛過的馬車中妺嫵的側臉。
秋雪晴和章立軒見到妺嫵,急忙低下頭生怕妺嫵找他們麻煩。
對比此時那華麗的馬車和妺嫵的錦衣華服,他們此時穿著那最廉價的粗布麻衣、成了他們以前最瞧不起的賤民身份,早已沒有勇氣像當日那樣理直氣壯地更妺嫵說話。
葉氏看著寵愛的兒子這般廢物,又看到大兒子此時的飛黃騰達,她心中早就後悔了。
可她正想要上前哭求一番,卻看到了妺嫵那冷冰冰的眼神。
那種眼神,如同寒冬裡結著冰卻又清澈的湖水,既冷又透著寒意。
雖說清澈見底,卻讓人難以窺探其深淺。
頓時,葉氏抬起的腳便又縮了回去。
她心中懊惱悔恨,便不停地跟著馬車大喊,似乎想讓章晟回心轉意。
妺嫵隻是掃過他們一眼,便又毫無興趣地放下了車簾。
章晟聽到了,卻如什麼也沒有聽到一般,讓車夫趕緊駛過去。
妺嫵倚在章晟寬厚的肩頭前無聲笑了笑。
後悔嗎?內心煎熬嗎?
可斯人已逝,那些又有什麼用呢?
此後他們三個隻能綁在一起,就如同同時陷入泥沼一半,越是掙紮越是下陷的快。
日後,他們便隻能在泥沼之中,在黑暗淤泥煎熬著,如過街老鼠蜷縮著度過餘生。
天道輪回,莫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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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的時間一晃而逝,等到妺嫵再次回到神識之中時,便看到了新帝痛哭流涕,衝著攝政王和夫人合棺的陵墓,行了皇帝大禮三行。
底下的史官毫不吝嗇讚美之詞,將昔日的攝政王和妺嫵誇得天上僅有地下絕無。
妺嫵聽著聽著就無聊地打著哈欠,直到聽到那一大段讚頌她美貌的言辭時,這才來了些興趣聽了兩段。
可她聽了一會兒便撇了撇嘴。
這台詞實在是不走心,簡直毫無創意。
完全比不上曾經見過在巫山偶然見過她現身的屈姓書生寫下的讚頌詩句。
史官們說了幾句,便又開始叭叭叭地誇讚她的忠貞不渝,更是讓妺嫵十分嫌棄。
什麼忠貞啊清白啊,不過是男人束縛女子的借口罷了。
她向來無拘無束,如風一般自由逍遙。從不拘著自己享樂,也從不願真正依附他人過活。
不過,若是她一朝收下了裙下臣的一顆真心,便也不介意陪他在一個世界過幾十年,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