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道,“快迎他們進來。”
陸菀之所以會態度這般熱情,完全是因為前世她所鄙夷的林家,沒想到最後冒了青煙,唯一的男丁林晏金榜題名,高中狀元,後來還在官場青雲直上。
可惜林晏高中時,陸菀已經將林家所有人都狠狠得罪光了,包括親哥哥林晏,被隨便嫁到了一處商戶人家,以致於她沒能沾到半點光,也沒有娘家撐腰,前世的時候陸菀沒少後悔。
但這一世重生後,陸菀除了重點親近討好陸雲馳。
在身世真相曝光,自己改變命運被留在了威寧侯府後,陸菀又留了個心眼,以林家畢竟是自己的血脈親人為由,送去了豐厚的財物。
想必有這些銀錢,林晏可能會更早的高中,而他和林家也要感念自己這份資助的恩情。
見陸菀喜形於色,婢女心裡嘀咕著,都當了侯府千金了,還惦念著窮親戚呢。
但麵上什麼也不敢表現出來,侯府再怎麼落魄,小侯爺還是他們的主子,菀小姐又是小侯爺心尖上的人,連夫人老夫人都比不過,他們更不敢得罪了。
婢女恭恭敬敬地應諾,前去帶人進來了。
來的是林父林母,看著像是一對老實巴交的鄉下人,第一次來到侯府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拘束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尤其是見到陸菀之後,難以相信眼前這個滿身貴氣,如明珠美玉一般的姑娘會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陸菀從來沒有喜歡過林家人,為什麼自己不是從寧氏的肚子裡投生出來,一切順順當當該多好。
想著林晏高中後能成為自己的助力,她還是壓下對林父林母的不喜嫌惡,露出笑容問候他們,同時也問了最重要的事,林晏的確提前上京準備科考了。
原本林家家境貧寒,靠著賣田賣女才供著兒子讀書,哪怕兒子聰慧爭氣,年紀輕輕就考中了秀才功名,但想要再往上考,不免捉襟見肘。若沒有陸菀送來的財物,的確要再等上幾年再考。
陸菀所給出的不過是這些年侯府的例銀,還有老夫人寧氏等人送給她的東西,攢下的一些私房。
有了陸菀的資助,林家一瞬間發家成了當地的富戶,也為兒子林晏尋了更好的先生,不到半年就考上了舉人,又來京準備會試。
而且一到京城,他們便想到了在侯府的親生女兒。
想著女兒在侯府過著千金小姐的日子,還不忘送錢送信給他們。林父林母便覺得這個女兒是個念著骨肉親情的,若是能多幫一幫兒子林晏就更好了。
在其他達官顯貴眼裡,威寧侯府的確是失勢大不如前了,但對於林家這等小百姓來說,依舊是高不可攀的貴人。便是稍微出手相助,也能讓兒子林晏前程平坦順暢許多。
相比起林父林母的精打細算,林晏因為自幼被誇為神童,全家捧著長大,性子更驕傲清高些。
因著陸菀送來的財物,不忘親人的美好善良表現,他對陸菀的印象還不錯,但要讓他來侯府求自己的親妹妹幫忙,林晏卻拉不下麵子,所以登門求見的是林父林母。
林晏沒有來,這令陸菀有些失望,但她又露出真誠善意的笑容來,“你們現在住在哪裡,我也好有空去看望看望你們和哥哥。”
相比起那些世態炎涼捧高踩低的人,唯有這些血脈至親的人與她是一體的,即便是她當上了威寧侯夫人,也是需要給力的娘家撐腰的。
*
老夫人雖然被奪了權力,待在院子養傷,但也不是變成了聾子瞎子,府裡還是有些她的人的。林家父母來到侯府還受到了陸菀的好生接待這一事,很快就傳到了她的耳朵裡了,
若她還是那個當家做主一言九鼎的老太君,絕不可能叫這種鄉野之人踏進他們侯府半步。
聽著親信嬤嬤稟報道,林家父母走的時候,陸菀還讓人開內庫拿了不少禮物送給他們,連給她那素未逢麵的兄長準備的都是一套極品的筆墨紙硯。
就是說起來老嬤嬤自己都有點犯眼紅,威寧侯幾代傳下來,積累了大筆財富無數珍寶。
那家泥腿子論身份比侯府的家生子還不如,卻是走了大運,讓侯府為他們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不說,到頭來居然還能沾到這樣的富貴。
老夫人心裡氣得發堵,冷笑著,“到底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還是念著她的親生爹娘,這麼親熱,要是讓她這樣下去,豈不是要將侯府搬空了,全送到他們林家去。”
一想到她的好孫兒陸雲馳早就被陸菀那丫頭給籠絡過去了,連他這個親祖母都不顧,恐怕陸菀幾句話,陸雲馳也不會介意讓個鄉下農戶扒著他們家敲骨吸髓。
老夫人越想心裡越覺得嘔血,
她忽然回憶起當初的福星煞星之說,正是因為親孫女陸菡的生辰八字命格帶煞,容易衝撞了侯府還有克到親人,老夫人這才縱容著陸雲馳將她發配到莊子上,結果害得陸菡一命嗚呼。若不是這事被暴露出來後,影響了侯府的名聲,老夫人都不會把這事放在心上。
但陸菀又真的是福星嗎?
侯府接二連三的倒黴,甚至失了聖心,不複以往風光,又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一麵堅定著當初普照大師的批命,一麵心裡又忍不住浮現出幾分懷疑。她將親信嬤嬤喚到床前,耳語吩咐了她幾句。
隨後不久這位嬤嬤就私下出了侯府,往白馬寺那邊去,老夫人還是想再問個明白。
另一邊,林家父母離開侯府後,回到在京城租住的小院,打開陸菀送的重禮一看,林父林母被侯府的富貴著實給震驚到了,連比較清高的林晏,在看到那套湖筆端硯後也愛不釋手,便是他所見過的家境最優渥的同窗用的筆墨,也及不上這十分之一。
陸菀為了能儘快拉攏林家,讓林晏高中後成為她的助力,給的都是好東西,甚至不乏血燕人參這樣的珍品。反正對於侯府來說這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林父眼中忍不住冒出幾分貪婪,“這侯府隨便出手就這麼闊綽啊,便是我們那最大的鄉紳老爺也拿不出這樣的好東西吧。”
林母撇了撇嘴,“侯府哪裡是什麼鄉下土財主能比的啊。”卻又忍不住流露出幾分羨慕道,“我們家三丫頭可真是好福氣,當著侯府小姐,那穿戴珠寶綢緞衣裳,還有身邊伺候的少說也有七八個丫鬟吧。”
雖說是她肚子裡爬出來的,但命卻不像她那樣賤,背朝黃土要種田乾活,這滿臉的皺紋乾癟發黃的皮膚,甚至比不上陸菀院子裡掃地的老媽子。
“三丫頭的福氣,不也是我們的福氣,晏兒的福氣麼。就衝她在侯府的地位,幫晏兒一把不是很簡單的事麼。”
和林母一樣,林父對陸菀的稱呼已經自然而然變為了三丫頭,而過去在家裡乾活的三丫頭早就默認遺忘了,便是這次進侯府,他們也沒向陸菀問起過,而陸菀自然也不會主動說陸菡已經沒了的事。
林父最大的願望還是兒子能夠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林母是個婦道人家,林父怎麼說她就怎麼聽,“那等下次見了三丫頭,我們多提提,聽說京城有不少的大學士先生。”
至於林晏,已經去試用新的筆墨紙硯寫文章了,他對於自己高中一事,始終充滿自信。
老夫人派去白馬寺的嬤嬤,來詢問普照大師當初的批命。
但那本就是威寧侯要求他做的一場戲,普照大師又向來不願輕易得罪權貴,便給出了陸雲馳所要求的批命,現下人家來質疑了,普照大師也不好說實話,不然便是敗壞了名聲,於是一通敷衍了事,比如什麼福星旺的是真正親近之人等等。
這就比較隨心了,親近不親近的,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但等老夫人聽了這番解釋,卻以為陸菀旺的是她真正的家人林家,而不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威寧侯府。
所以身世大白後,林家從地裡刨食的泥腿子一躍成為成了當地富戶,兒子考上了舉人功名,還準備一試春闈。還有看陸菀待林家的親切態度,遲早將侯府的東西都給了林家。假以時日,林家豈不是會飛黃騰達。
這算什麼,他們堂堂威寧侯府就要做了一個鄉下農戶的墊腳石。
老夫人大受刺激之下暈了過去,再醒來便真正的中風癱瘓了,整個人眼歪口斜,大夫甚至說可能沒幾個月了。
然而這件事最受影響的人是陸雲馳,一旦老夫人去世,他就要丁憂三年,那便是他再有能耐手段,也無法獲取朝中權力了。錯過三年時間,他更是不知道要被排擠到哪裡去了。
陸雲馳大怒之下,便要將伺候老夫人身邊的所有仆婢及其全家下令杖斃了。
因著陸雲馳這一年來的狠辣手段,早有嬤嬤丫鬟有所預感,偷跑了出去,並宣揚老夫人中風癱瘓並非她們伺候不力,而是被那個福星命格給氣病了。
這下鬨得人儘皆知,所謂的福星命格受到了更多關注。
顧然自然也有聽聞,而且順帶還知道了林家人進京的事。
作為抱錯孩子的另一當事方,林家人兩世的結果都不錯,這概因他們養出了一個高中狀元的好兒子林晏。相比起來,成為他們家的女兒就要可憐多了,生來就是為家裡付出的,直到榨乾血肉為止。
原身在林家那樣拚命乾活,為的無非是不像她大姐那樣被賣去所謂的大戶人家做丫鬟,沒幾年因為犯錯被打死了。林家的人也隻是哭了一場便忘到了腦後。他們心中最看重的還是兒子能高中光耀門楣,改變全家的命運。
林家這種想法是很功利,最後卻達到了目的受人豔羨,反而不是更諷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