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怒而造反的老父親(2)(1 / 2)

三王爺的大本營距離縣裡本來就不是很遠,墨沉柯帶著手下人日夜兼程, 隻用了七天便趕了回去。

倒不是他著急回去打仗, 隻是三王爺從前除了王妃還有無數侍妾, 這些人所出的孩子可不像是墨沉柯這麼倒黴被農家人養大。

基本每一個都是在王府裡, 自小開始跟隨府中師傅念書, 有很多次從文的, 也有很多習武的。

這一次三王爺造反, 光是跟著他進軍隊的兒子就有八個, 這八個可能在行軍打仗天賦上麵比不上墨沉柯,奈何他們從小都是在三王爺身邊一起長大,有的自知比不上其他兄弟結盟,有的雖然打仗不行, 禮儀用度卻是從未失過禮, 亦或者是十分擅長籠絡人心。

就連各方麵平平的那個兄弟,背後都有母家人在幫忙。

算來算去, 墨沉柯這個新認回來的兒子竟然是最勢弱的那個。

好消息是這八個兄弟全都不是嫡出,而是自小都被灌輸著王妃所出孩子才是未來會繼承王位這一消息長大, 雖然現在三王爺誌在皇位, 不一定必須要嫡出才可以繼承父位, 但從小養成的態度心性哪裡有那麼好變的,因此即使心底有了想法,麵上對著那嫡出世子的態度還是照舊恭謹。

唯有墨沉柯, 他是被林家當成是心肝寶貝養大的, 就算是吃喝比不上這些同父異母兄弟們精細, 卻是被養成了個就連世子都沒有的霸道性子,比起縮手縮腳礙於身份心中再怎麼想麵上也要妥帖的兄弟們,墨沉柯這種想什麼就做什麼的樣子倒是討得了三王爺的歡心。

上位者往往都是走一步想十步,彆看三王爺現在隻占據了一個州還沒徹底打下天下,可心中卻早早就在挑選自己屬意的繼承人了。

世子肯定是不行的,雖然是王妃嫡出,身子卻十分孱弱,這天下剛剛打下來,需要的是一位鐵血手段的君王,他自己倒是挺鐵血的,卻沒把握能在世子繼位前將這江山調|教成風調雨水百姓安康隻需要一位守成之君的模樣。

畢竟他年紀也這麼大了,最多也隻能活個二十年,再說世子身子實在差勁,即使王府中山珍海味醫藥不缺的供著,卻還是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三王爺甚至都不能確定他能不能活到自己登上皇位。

唯一的嫡親繼承人命不長,也就不用浪費時間了,他立刻又將目光放在了其他會打仗的兒子身上,可惜挑選來挑選去,不是勇武不足就是勇武過於充足,要不就是一切看著太好,可心中卻半點沒有爭勝之心。

直到墨沉柯戴著他的玉佩闖入了視線。

與那些庶出兒子不同,墨沉柯是一個十分自信的人,行兵打仗也十分勇武,而且對他這個父王從不掩飾孺慕之情,再加上他說‘自從五歲開始便知道自己不是親生,一直盼望著找到親生父親’,也讓吃過就扔完全不會去想一|夜之情會不會得個骨肉的三王爺有了一絲心虛與歉疚。

他的兒子很多,但就算是最不受寵的也不會像是墨沉柯一樣,居然是被農家長大。

想也知道,對待不是親生子的孩子,那家人對他肯定好不到哪裡去,也難為這孩子居然能養成這樣自信的性子。

一定是隨了他這個親爹。

三王爺利利索索認了兒子,並且毫不掩飾疼愛之情,風光是風光了,可卻也將那八個兄弟的視線一下子聚焦到了墨沉柯身上。

正在表麵安分背地爭搶的他們突然被外來的私生子截胡?

不能忍!

於是墨沉柯開始被各種針對,就連被父親派出去和以前的家人斷了關係,都不敢在外待得時間長了,生怕回去慢了那群兄弟又要作妖。

不就是仗著他背後沒有母家勢力嗎?

等到他娶了大將軍的女兒,還用畏懼他們?

他一路趕回營帳,先去跟三王爺行禮,隱瞞了自己藏下兩千兩的事,隻說林家人已經和他斷絕了關係,再表情濡慕的表示,兒子終於可以光明正大成為父王的兒子了。

三王爺對這個新認的會打仗兒子十分疼愛,潛意識中對他辦事也是放心的,也沒有細問,隻拍拍胸|脯讓他趕緊回去休息。

墨沉柯掀開簾子出去,恰好碰上八兄弟之一的三哥,立刻對著他抱拳行禮:“見過三哥。”

老三生母是王府側妃,原本就是比較受寵,對墨沉柯這個搶走了父王喜愛的私生子哪裡有什麼好臉色,隻冷著臉扯了扯嘴角,“十五弟一走就是半個月,不知是去哪裡辦事了?”

墨沉柯對於自己那母親再嫁的出身一向忌諱不言,三王爺問起來都說母親當初是為了保全住自己這個孩子才假意嫁人,嫁人後始終在為三王爺守節,到死都沒有讓繼父碰上一下,大大引起了三王爺的好感。

可他自己知曉,既然林時恒將他當成親生子,母親肯定是被他碰過的,現在三王爺因為他流落在外多年吃儘苦頭而疼愛有加,如果知道了母親被人碰過,這份疼愛必定保不住。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墨沉柯一向是能不在外說起母親便不說起,現在聽著老三問了,也學著他的樣子扯起嘴角:“沒什麼,隻是父王交代了一些事,弟弟出去辦而已。”

老三眼沉下,陰沉著臉色打量麵前這個不知道尊卑的私生子。

他是兄長,就算是他態度不佳,作為弟弟也不該學著他的態度回擊,若是嫡子也就算了,嫡庶分明,可墨沉柯分明是一個連最低賤舞女所出庶子都不如的外室子,卻每天一副要和他們平起平坐甚至要俯視他們的模樣,那就讓人很不爽了。

想到已經有四個兄弟來找自己結盟打算除掉墨沉柯,老三勉強壓下了心中的暴虐。

“既然十五弟不想說,那就罷了,我先進去見父王。”

他行了禮,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墨沉柯懶得理會這些嫉恨自己的庶子,想著反正他走進去了看不到回禮,索性不回禮直接轉身離開。

見證了這一幕的王爺親兵麵上沒有表露分毫,心底卻覺得這墨沉柯果然是被農家養大沒有規矩,但想到王爺喜歡,這位十五爺最近風頭正猛,又都紛紛閉口不言,隻將那些曇花一現的心思藏在心底。

隻是,那些跟著墨沉柯出去的兵們,卻都看清了他對著那樣疼愛他的林家人是個什麼態度。

一時間,心中都有了計較。

****

墨沉柯剛剛回了軍營中時,林時恒也在準備著自己的造反計劃。

在得了那些銀兩後,當晚他便和三個兒子一起坐了個粗陋的大床出來,將那些銀兩藏在了床下,乍一看上去隻是一個破樓缺角的木床,上麵滿是一些廢棄木頭下腳料。

等到黑色布料買回來了,便讓家裡的女人們縫製出了衣物,他就這麼帶著三個兒子穿著山寨版夜行衣,一路順著得到的山匪消息上了山。

古代是沒多少人趕夜路的,因此山匪們晚上不開張,除了幾個守夜不停打瞌睡的山匪,一路上也沒碰見多少人,也讓他們順順利利摸清了山匪們的老巢。

夜間一般是夫妻活動時間,而在山匪老巢裡,則是一些山匪對被抓上山俘虜活動的時間。

林時恒先帶著兒子們在沒燈的屋子裡聽了一圈,基本上都沒什麼動靜,顯然都睡熟了。

再順著那些點燈的屋子轉悠了一圈,聽著裡麵的人談話與女子的哭泣聲,大致是一些良家女子被迫服侍,有抵死不從被嚴刑拷打的,也有被威脅著服侍的,聽了一圈之後,這些山匪是什麼路數便也一清二楚。

三個兒子哪裡乾過這檔子事,一個個緊緊跟隨父親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也好在他們平常乾活乾的麻利,又習慣了聽父親的話,就算是再怎麼緊張都沒弄出聲響來,一連聽了好幾個點著燈的屋子之後,才被父親帶著退出了山匪窩。

等到鑽進山林裡,林時恒拿下蒙在臉上的黑布,“你們可聽出什麼了?”

三個兒子戰戰兢兢的抖著腿,今天的經曆簡直要比前半生所有事都加起來要刺激,此刻一個個隻感覺舌頭都是麻的回不了話。

一人挨了一個腦瓜崩,才在父親的威懾下結結巴巴的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出來。

“方才那兩個女子不是自願的,而且聽裡麵那個山匪的意思,她們的丈夫都被殺了,孩子被留下來作為要挾她們的把柄。”

“還有一間屋子裡,那是鞭子揮打的聲音,再加上裡麵山匪說的話,應當是在嚴刑拷打。”

“爹,那山匪這麼凶悍,我們做什麼要來偷聽他們在乾嘛,若是被發現了,聽那些山匪話裡的意思,除了不記事的男娃娃,他們可是都要殺的。”

林時恒活動了一下身上筋骨:“自然是要上來查看他們是不是一些被逼著落草為寇的可憐人。”

三個兒子在月色下麵麵相覷,“山匪怎麼會可憐,不曉得有多少行商百姓死在了山匪刀下呢。”

“不可憐就好。”

林時恒挨個拍著兒子們的肩膀過去:“知道他們是多麼可惡的人,坑起來才不用留餘地。”

雖然聽不太懂親爹在說什麼,但看著他在說這句話時露出來的笑容,還是讓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奇怪,怎麼總覺得爹好像笑的很不懷好意。

林時恒的確不懷好意。

他也沒掩飾這一點。

第二日,他就帶著“精心打扮”過的三個兒子,在距離山匪窩還有一座山的路上等人。

林老二摸了摸身上破破爛爛帶著乾涸血跡的衣物,又摸了摸一臉被爹用脂粉畫出來的傷口,再看看旁邊的一盆雞血,瑟瑟發抖。

“爹……真的要這樣做嗎?”

林時恒拉著手中弓箭,這弓是他自己做的,雖然外表看上去不太華麗,卻十分好用。

聽了兒子的話,他微微挑眉,“怕什麼,不相信爹嗎?忘記清晨爹射下來的那隻大雁味道有多好了?”

他這麼一說,林老二立刻就想起了今日清晨被親爹射中腦袋掉落下來的大雁。

看到的時候很欣喜,吃的時候也很好吃,可……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短短時間內不知道摸了幾遍的腦殼。

“噓。”

正在苦著臉想著,林時恒突然拉著他們趴下,“有人來了。”

下麵道路上的確正往前走著一行人,看模樣,像是行商。

林時恒推了一把林老二:“輪到你出場了!”

林老二抖著腿站了起來,將那盆雞血潑了一些在身上。

然後大聲呼救著跑了下去。

“救命啊!!!救命啊!!!”

行商的隊伍停下,坐在馬上的人都警惕的拿了刀四處查看。

就在他們轉動著頭看來看去時,卻見從山上跑下來一個滿身是血的血人。

血人跑到了近前,眾人這才發現他不光是身上滿是血,就連臉上都滿是猙獰傷痕,根據身上那些血痕來看,身上還有不少刀傷,頓時大駭。

林老二跑到了他們跟前,噗通一聲重重倒地,用著虛弱卻能讓前來查探的人聽清楚的聲音,抖著聲音開了口。

第一次撒謊,他緊張又害怕,倒是將本應該展現出來的情緒表達的淋漓儘致。

“前麵……有山匪,每一個過路的人都被殺了,我,咳咳,我是和幾個兄弟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你們千萬不要過去,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

——嗖!!

一根利箭不知道從何處射了過來,從行商一行人的角度來看,那箭直勾勾射到了趴在地上的林老二身上。

正在對他們說話的血人*慘叫一聲閉上了眼,無聲無息沒了小命。

還不等行商反應過來,又是一根利箭從山林中射出,射到了最靠近林老二的馬前。

林時恒收回弓,拍了拍一旁傻呆呆看著的兩個兒子。

兩人渾身一震,連忙張開嘴大喊:“找到人了!!殺啊!!!”

底下的行商隊伍頓時一陣騷亂。

“是山匪追來了,快逃——”

“快跑!!”

一群人慌亂的騎著馬帶著貨物返回原路,灰塵飛揚,一路跑的不見人影。

林老二敬業的還趴在地上。

直到林時恒帶著他的兩個兄弟從山林裡出來,他才小心翼翼睜開眼,滿臉恍惚。

“二哥,你沒事吧。”

“來,快起來。”

比起親爹,兩個兄弟可對這個哥哥關心多了,連忙將他攙扶著站起來,一個勁的噓寒問暖。

林老二沒事。

他隻是要被嚇傻了。

自站起來後,他的眼就直勾勾的盯著地上那根箭。

就差那麼一點,這根箭射穿的地方就不是手臂與胸膛之間縫隙了。

差一點,他的小命就沒了。

林時恒撿起了那根箭,看向二兒子。

“現在還怕嗎?怕的話下次讓你三弟四弟來。”

誠實的說,怕。

想著剛才那生死一線的緊張與絕望,林老二現在腿肚子都在發顫。

但想著自己不承受這種危險該承受的就是兩個弟弟,他還是努力的站直了:“我、我不怕。”

長兄如父,雖然親爹還在,但長兄不在了,以後,他就是林家的長兄。

林老二努力的拍拍胸膛,試圖表現出自己沒事。

“下次還讓我來吧。”

林時恒望向他的眼中帶著滿意,這絲滿意讓方才以為自己必定死定了的林老二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這還是長這麼大,爹第一次滿意他呢。

“老二,等到以後你就會知道,爹這是為了你們好。”

林老二熱淚盈眶,“我知道,爹,我明白。”

“放心吧,爹不會偏心的,這種鍛煉心性的好機會,你們兄弟人人有份。”

“老三,下次換你來。”

感動中的林老二:“……”

一旁被點名的林老三和也會被輪到的林老四眼中都閃過了清晨那隻被射穿腦袋的大雁。

不約而同的一起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腦殼。

等到整個縣乃至整個城都知道這裡有見人就殺的山匪時,林家三兄弟已經經曆了無數次“來自親爹的射箭”。

而除了這些,他們還被要求練習騎馬與拿著木劍揮砍。

不到十天,三人都脫胎換骨。

倒不是說十天不到就變得厲害無比,而是現在不管發生多大的事,三兄弟都能淡定無比。

沒辦法,在經曆過無數次隻要親爹稍微射箭偏一點就會死翹翹之後,兄弟三人頗有了一種對生死看淡的感覺。

在回了家被家人噓寒問暖,又在夜深後跟著父親坐在破桌子前開大會。

他們都會很淡定,就算是爹說要造反經曆了生死的他們也絕對不會在臉上有半點波動。

林時恒敲敲桌子,直接切入主題:“我打算造反。”

三兄弟:……???

爹你說啥爹??

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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