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發高燒了。
連續十天星夜疾馳, 中間隻睡了一夜飽覺,身體太過疲乏又淋了雨, 自然就病倒了。
這樣的小病難不倒明曦, 她跟匆匆趕來的裴四正一起將裴衍送回彆院。開方抓藥, 給裴衍喂藥湯。
藥湯裡放了安神的藥,這一夜裴衍睡得很沉,次日上午醒來時精神飽滿, 容光煥發,就是臉板著,不搭理明曦。
明曦給他號脈, 他把手收回去, 明曦去捉他手腕,他又躲。
如此三兩次之後,明曦就不伺候了,她隻是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裴衍,然後幽幽歎了一息, “我已經跟我娘說了, 明天帶你去見她。我跟她說你俊朗無雙, 人物出眾,是天上有地上無第一流清貴之人。但你現在一臉病顏, 形容憔悴, 又不配合我治病,萬一我娘對你不滿意……”
“沒有這個萬一!”裴衍目光犀利,語氣殺氣騰騰的, 他不會讓這個萬一發生的。
這下不必明曦去捉,裴衍主動把胳膊伸了過來,卻不是讓她號脈,而是把她手腕捉住,朝懷裡一帶,順勢將她壓在床上,惡狠狠發泄自己的怨氣。
這醋勁兒真大,明曦嘴都疼了。
明曦推了他幾下,往常生怕她有不舒服,時刻照顧她情緒的男人,這一次是真生氣了,不僅沒有立刻停下,反而還把她一隻手抓住舉過她頭頂,緊緊按住了。
這姿勢……是要擦槍走火,朝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嗎?
因為她明顯感覺到裴衍的呼吸比之前粗重了。
猶豫了一下,明曦正在考慮是把他抱住還是把他推開,裴衍突然停下了。
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裴衍臉頰滾燙,羞憤無比。
明明下定決心給她一個教訓的,明明在心底告訴自己這次決不能輕易就揭過去的。可是,她隻是說了幾句話,他就抱著人不撒手了。
明明他之前不是這樣的人!
可自打遇到了她,說過的話,下定的決心,通通會在一瞬間崩塌。
明曦哪裡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她彎彎眼睛笑了下,伸手環住他脖頸,感覺到裴衍身子倏然緊繃,她幾乎要笑出聲來。
但她忍住了。
不動聲色地清了清喉嚨,她輕聲說,“那是玉欽師兄,昨晚在蘇堤,不止我們倆,還有我的書法師父、玉欽師兄的外祖。而且,玉欽師兄已經有未婚妻了,而且婚期已定,就在來年三月。在等來年春天寧大人述職回京時,就要辦喜事的。”
是這樣嗎?
他有未婚妻了啊!
裴衍心裡高興了,麵上卻不顯,煞有介事道,“那到時候我派人奉上賀喜之禮。你的師兄自然也是我的師兄,你的家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
“等明日拜訪了伯母,我們後日再去拜訪師父。”
記得明曦說過,她乾娘在杭州是有頭有臉之人,裴衍便問,“你跟我說一說伯母有什麼喜好,我也好提前準備。”
又主動把明曦的手拿過來,按在他的手腕上,“看看我該服什麼藥?”
剛才賭氣不讓她號脈的人是誰啊?
這會子怎麼主動把手腕遞過來了啊?
揶揄地看著裴衍,直到他麵皮繃緊,額頭都有汗了,明曦才哈哈一笑,給他號脈開方子了。
其實裴衍主要是累的,昨晚沉沉睡了一覺,醒來時神清氣爽,已經打好了。
所謂“一臉病顏,形容憔悴”不過是明曦騙他的,但他明顯聽進去了。說到底還是不想給未來丈母娘留不好的印象。
其實完全是多餘。
懷淑長公主挺欣賞裴衍的,否則也不會把裴衍當參照物才給明曦找相親對象了。
要品貌出眾、年輕有為、身份要尊貴,口碑也要佳,不能是好色之徒,更不能懦弱愚孝。家風要清白,不能有小妾,最好父母感情好……
如此優秀的兒郎,彆說杭州城,就是整個大楚也找不出幾個。
正因為如此,她才一直沒找到合心合意的。
如今來的,是參照物本人,肯定合她的心意。
所以,明曦一點都不擔心,把藥方子交給裴四正,明曦聲音輕快地介紹起懷淑長公主,“……我娘她身份很尊貴,是從盛京城來的,目下住在靈隱寺,你應該猜出來是誰了吧?”
看著她水盈盈的雙眸,裴衍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身份尊貴,從盛京城而來,那就隻有懷淑長公主了。
“怎麼了?”
看他表情不對,明曦很訝然。
裴家與乾娘算起來也是親戚了,裴衍就算不驚喜,也不至於一副受到驚訝的模樣吧?
“我之前做了一件及不妥當的事,可能已經把長公主給得罪了。”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埋的了,舔了舔唇,裴衍道,“長公主曾寫信到我們家,想讓我與你相看,被我拒絕了。”
嗯?
“什麼時候?”她怎麼不知道。
“去安南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