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三個世界07(1 / 2)

話說三人聊了聊詩句之後, 又轉而提及當朝朝政之事。

晉朝立初,為斷前朝武將之禍, 極力宣揚文學教育,對文臣頗為優待。又開恩科, 多取士子,朝中大臣, 文壇巨儒,不斷吸取前人教訓, 抨擊時事,日積月累, 形成了大晉較為開放的政風。

當朝士子多愛談朝政之事,世間群眾也多有抨擊時事,更甚者一年一度的元旦盛會之上,曾有樂人作唱詞諷刺當朝丞相。

“子瑜兄,銘章兄, 你們可知前段時間立太子之事?”一聊起天, 沈飛就有些滔滔不絕,神情也激動起來。

“略知一二。”蕭靈隱是個謹慎之人,雖心中有著不少想法, 卻寡言少語,少與人談古論今。

何安隻默默聽著,麵帶幾分笑意。

“要愚說, 不管怎樣, 太子之位萬萬不能空懸了, 如今朝野之上,紛紜不斷,兩黨之爭漸起,皆因一個太子之位。”講到這,沈飛微微一歎,道,“愚雖不知帝王之心,究竟屬意何人,但觀諸位皇子,長子平庸,缺乏銳氣,著實不是個好人選。”

何安身旁服侍的灰衣侍衛,一聽此言,眸中厲色即顯,看向何安,想要開口斥責這個大膽的書生,何安卻按壓住,隻輕聲笑道,“那含山君覺得四位皇子,哪位最合適?”

蕭靈隱是個心細之人,沈飛沉浸於自己的議論之中,他卻是注意到何安身旁服侍之人眼中的惱火,又聽何安這般問道,心中微微一動。

沈飛一聽,右手指扶額,輕點幾圈,才道:“本朝雖有科舉取士,集天下英才於朝政,但恩蔭推舉過多,朝廷官位難容。”

“愚聽北地行商的大兄言,邊境任官者往往多是恩蔭,官員推舉之親近,多人兼用一職位,互相且多齷齪勾結,克扣將士之錢糧。長此以往,必生亂象。”

“當朝誌士,多有銳新改革之意。英君賢相,自成佳話。愚觀四位皇子,唯有三皇子銳意進取,有改前人之風。”

何安聽聞,麵上雖依舊淡然,心裡頭卻是長歎。

大晉朝對文人優待,但因前朝亡於武將之故,對武將頗為謹慎,控製繁多,生怕武將作亂,擾亂諸州。

因而多用文人壓抑武官,文臣統領武將,武將者,多換職位,避免大將掌握兵權,滋生禍亂。

當朝之人,猶重文治,科舉及第,自是光耀門楣,若為兵將,自是位卑,且多受猜忌。

科舉製度,已實行多年,確實為朝廷選濯不少英才,但大晉朝有官員推薦之權,初是朝廷初創,因人才稀少,需官員舉薦,利於朝政之事。後文官增多,官職趨於飽和,推薦之權不減,為固家族地位,提攜子弟,不少官員便將身邊親族好友一一舉薦,長期以往,人員趨多,自成朝廷一大禍害。

蕭靈隱聞之,也不多言,亦是心頭歎惋。

這事情他聽師長談及過,也不是沒有大臣在朝廷上提出過,但前朝世家已滅,新興的文臣勢力,多是寒苦出身,靠著科舉取士,逐漸興起,既無世襲爵位,為了保留家族,代代相傳,不少文壇知名人物紛紛立家譜,行小宗之法,逐漸形成宗族勢力,立家族族長,成立族學,已資助同族子弟,互相照料,遂成地方勢力。

就連他自己也是族學的受益者,雖家中貧寒,但因族中照料,得以長大成人。

身處官場,提攜小輩,關照好友,是朝中慣例。

此弊端,難除已。

若說諸位皇子,他其實自己也有一般看法,大皇子守成有餘,卻多是不能通變;二皇子留戀兵事,亦好玩耍;四皇子性格傲慢,自負奢嬌。唯獨一個三皇子,禮賢下士,且英武出眾,處事低調,聲明不錯。

蕭靈隱悶聲自問,他心有大誌,想做賢臣,侍奉英主,造福百姓。

四個皇子,如此觀之,的的確確三皇子才是君王之才。

談及朝廷大事,沈飛麵色也帶幾分惆悵,又道:“這事情倒也離我遠的很,如今之重,在於明年春閨。”

“愚實話說吧,上京趕考,也不過是走走過場,家中雖寄予厚望,但愚知自身水準,不過是……”說到這裡,沈飛站了起來,歎氣連連。

“含山兄不必過謙。”何安聽之,淺笑道,“觀君作詩,用典精巧,行文工整,詩文清麗,亦是上上之作。”

“繆讚繆讚,愚不及銘章兄詩文靈動出塵,且平易近人,更不如子瑜兄格律森嚴,氣魄鋒利。”沈飛歎息道,“今日識得二位,才曉天下英才,實之我幸。”

何安聽到此人對自己之前做的小詩評價,終究是忍不住大笑起來,身體一顫,搖搖欲墜,瘦弱的手臂從寬大的衣袖間伸出,半掩自己的臉。

他哪裡有什麼詩才,來到這個世界也並不長。

囫圇吞棗讀了不少詩書,加之係統給的資料,身份自處倒是不是問題。

但論及作詩用典,卻是少之又少,沈飛稱他作詩平易近人,著實讓他有些好笑。

他若不是此世界讀的詩書史記過少,不能用典,因而隻能尋些簡單詞彙,勉勉強強作幾首讓人笑話的詩句。

這位江南豪奢之家出生的士子,真真是個妙人。

蕭靈隱也是笑,平心而論,對麵這位長得風神秀逸,奏得一手好蕭聲的銘章兄之前作的詩著實過分簡單,勉強合格而已,但按照沈飛這般點評倒也並非不對,雖然詞彙簡樸,但其間用詞確實很新奇。

這些想法隻不過一念之間,蕭靈隱的心神早已被對麵那人一顰一笑牽動,隻見得那人瓷白如玉的手臂半露,眼角竟是笑的帶了幾分淚,秀眉平緩,微黑的眸之中包容溫和,睿智醒目。

這樣的眼神總讓他想到自己的師長,但此人卻又不同。

這人的眼中包含的太多太多,總讓人看不太清,又讓他忍不住猜測。

“愚上京趕考,就是為了圓我家中長輩的夢。”沈飛又笑,說道,“愚家中自立朝之初,先祖簡樸好善,多行商道,家中代代相傳,如此至今,也算是蘇州知名商戶。隻是本朝士大夫多受優待,江南家族,皆好詩書,愚家中也漸興詩書之風。家中傳至愚這一代,三子二女,大兄自小就不愛讀書,算是繼承家業,走南闖北,行商不斷;二兄則沉迷畫道,丟了詩文;唯獨愚自小頗愛詩文,在讀書上頗沉得下心來,多年苦讀,也算是學有所成。”

“隻是京都才子之多,愚早有領悟,來此不過湊湊熱鬨,遊覽風光,才是愚真實目的。”

“含山兄,心態著實讓愚羨慕。”蕭靈隱笑著說道。

“也不知你們二人又是何等想法?”沈飛談心正濃,便問道。

蕭靈隱遲疑了一會,才穩妥出聲道。

“愚所求不過外地一官一職。”

沈飛聽了後,好奇問道:“子瑜兄不想留在京城嗎?”

“愚自幼居於川地,少出遊,倒想領略地方風光。願如季長,行走四方。”

“兄台倒是誌存高遠。”沈飛聞之,歎惋道。

季長是大晉朝初期知名官員柳觀的字號,一生為官,多調地方,政風清明,賢良實乾,很受百姓愛戴歡迎。當年柳觀去世時,扶靈柩回鄉時當地百姓萬人相送。

行走四方自然是謙辭,沈飛自然知曉蕭靈隱是想如同柳觀一般當一個好官,為國為民,施政於民,造福一方。這樣的想法,在他看來,著實不多見。

文人才子,風流無二,讀書科舉,多是為了求得一官半職,以謀榮華富貴。這也是正常事,畢竟大晉朝,唯一晉升途徑,改變自己家世命途,最好的方法就是讀書科舉。

沈飛雖出生富家,但他是個頗為放蕩不羈的,交友廣泛,也有不少朋友家貧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