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三個世界21(2 / 2)

近侍手持試卷,聲音悅耳,頗帶情致。

待念到一論開頭,氣若如虹,肆意汪洋,禦座上的帝王穩了穩身子,細細聽了起來。

念畢後,帝王問道:“此乃何人之論?”

“乃柳州蕭靈隱之作。”

帝王起身,踱步,轉身又道:“且將試卷呈上。”

坐下,觀卷,久之,複又問道:“此乃二甲第一嗎?”

“陛下,名次皆是林製浩和天章閣錢待製所詳定。”

“此卷應為前三……”帝王頓首,又問道:“你可知此士子的來曆?”

“據說是川蜀之地徐道遠之徒,年十九,父母……皆亡。”

“徐道遠,我記得當初是範純唯一監考的那年,被錄為二甲第一。嗬,他的弟子,還真是年輕。對了,他父母為何而逝?”

內侍聲音壓得更低了幾分,身子也顫了顫。

“據說靈州□□時,其母隨同父上任,遂失父母。……”

“靈州之亂……”帝王低了低身子,有些萎縮起來,身影也模糊了幾分。

“可真是年輕,不過,才學確實驚人。”片刻後,歎氣道。

“宴兒,也過了加冠之年了。這宮中,該是時候好好辦一場了。”

帝王回眸,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時間過的可真是快呀。

一轉眼,便又是三年過去了。範相,徐道遠,於真,溫如成,當年的舊人又還剩下幾分?

恐怕再過幾年,就什麼都不存在了。

靈州,靈州,哪裡還有什麼靈州,早已是他人之國土。

“柳州蕭靈隱!”禦案前的於真微微皺眉,望著卷子,念道。

“柳州蕭靈隱!”卜人立於案台西麵,複出聲道。

“柳州蕭靈隱!”階下衛士,凡六七人皆齊其聲,傳名而呼之。

廷下的眾士子中,尚無一人出列,蕭靈隱一愣,又聽著衛士們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出列。

回答了籍貫和父名後,隨從衛士,進入廷下,按照甲第入列站立。

傳臚,又稱繞殿雷。

聽著唱名賜第之聲,看著自己身邊本無一人,慢慢站滿,心突然就靜了下來。

殿試第一,可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這便是那老鬼的實力嗎?

銘章,我可真是可悲。

我必須依賴他,因為我不會的還是太多太多了。

手拿綠羅公服,淡黃絹衫,外加一條淡黃絹帶,蕭靈隱笑了笑,並未像其他人那般立刻將身上的白底瀾衫脫去,換上綠袍。

對麵一人,和他一樣,也是拿著公服,麵容肅然,絲毫不帶笑意。

蕭靈隱卻隱隱記起這人是誰,殿試二甲第一。

杜文瀚,可真是個好名字。

眼前一花,腳步虛虛,無數畫麵從眼前穿過。

當年書店相識,一見生緣,互為交好。

出京為官時,折柳相送,外放時寄信勸慰,回朝後不喜其舉動,相見生厭,怒而辭官歸隱,臨死前更是遺詩痛罵。

這便是他曾經的好友杜青郎!

靜立片刻後,蕭靈隱嘴角的笑意消失的一乾二淨,隻殘存了幾分苦澀。

為何,又為何給這樣的記憶去讓我看。

老鬼,你便是見不得我歡喜片刻,是嗎?

不是憑借自己得來的名次,本就讓人可悲可歎了。

蕭子瑜在一旁默默鄙視,傻小子,你還有的學呢?哼!瞎想些什麼,我寫的可就是你寫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依舊不願意承認嗎?

至於這份記憶,我給你,是想讓你明白你走的這條路,不可能所有人都會支持你,你愛的人,也許並不能在一起,你依舊不懂嗎?

那人所思所想,蕭子瑜忖度後,依舊有幾分黯淡。

“蕭靈隱,我告訴你。”

蕭靈隱停步,腦中那人言論斬釘截鐵,毫無顧忌,帶著一種執著,肯定,讓他心上一驚。

“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也不管他是如何想的,我隻知道,我想要得到的,我一定會拿到手……”

殿外,周圍人多是雇好馬車,而正門處,幾人牽著三匹白馬仍在等待。

“狀元郎,可以上馬了。”一侯著的衛士牽著馬道。

“蕭兄,上吧!”沈飛笑道,推了一把蕭靈隱。

“瓊林宴,還在等著我們呢?”

轉身回望,榜眼吳光中神色頗深,心有傲氣,探花薛采則是浮著笑意。

三人紛紛上馬,之前早已換好新衣,綠羅公服,頭戴簪花,跨馬而奔,神采飛揚。

風隨人動,遙望當年,杏花紛紛,笑點朱唇,隻言片語,皆被掩蓋。

雨沾寒意,隱露淚光,手持油傘,俯身而拭。

恰恰一般天然自在風流,暈在眉角間。

“怎麼,今日公事忙完了?”那人盈盈笑聲,傳入耳尖。

蕭靈隱回過神來,看向屋外之人。

風清神秀,玉骨天成。

一襲少見的黃衫,映襯著青青竹葉,明亮乾淨。

“看你,神思不定,難不成剛剛是做了什麼美夢不成。”何安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我是想到,當年科舉之事,後來回京時又去見你,正好你在亭內躲雨,我便撐著傘去尋你……”

蕭靈隱低了低頭,隱隱笑道。

“你回京……嗯,可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得?”

捉住身前人手,看著修長的右小指骨上淡淡的疤印,心疼萬分,突然就連話也說不出什麼了。

那年遇刺,他猶在京外,哪裡知道些什麼,隔了十餘天,才依稀從朋友的信中得知,他傷的很重,休養了不知多少時候,才撿回了一條命。

從此,也便落下了病根,每到天寒地凍時,渾身無力,身軀更是如寒冰刺骨。

除了怪自己,又能怪誰呢?

若不是自己希望他去爭這個皇位,恐怕也不會多出如此多的事情。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錯了,錯了太多太多。

或許這人,心裡想的,嘴上說的,怕總是往往相反的。

他後來說,選擇是他自己做的,賴不得彆人。

他又說,自己就是瞎操心,儘做些糊塗事。

蕭靈隱也不辯解,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在那安寧的陽光下,拿著手中的書,看到合意處,嘴角微揚。

此時此刻,若能停駐,那該多好。

隻想輕悄悄地把他留住,暗暗印在心裡,永遠都不會忘卻,永遠都不會後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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