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蘇天鷹側過頭來,深金色的睫羽掩映著藍綠如寶石的眸子,眼神似乎有些無聊的倦怠。
“然後享受一下宴會。”
這是讓自己可以不回來的意思。
好耶。
蘇瓔也不願在這裡杵著,“謝謝老板。”
議員閣下微微頷首,很快收斂了那種略顯疲意的神情,眼中重新蔓上溫柔平和的笑意,“你辛苦了。”
“也沒什麼。”
蘇瓔聳了聳肩,“事實上,我挺喜歡這條裙子,太可惜了,你送我的手鏈也很漂亮,但是被打壞了。”
說起這個,那些鑽石仿佛還散落在樹林裡?
蘇瓔:“……”
她下意識就向窗口看去。
或許還可以去打撈一波?
“很高興你喜歡。”
議員閣下輕輕笑了一聲,“不用可惜,我保證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話音落下,旁邊的蘇家家主也看了過來。
他回頭的那一瞬間,蘇瓔也下意識向那邊瞥了一眼。
深金色短發的男人矜持頷首,神情稱不上傲慢,但也並不算謙和,投來的視線裡混合著審視與欣賞。
那雙澄澈幽靜的綠眸中,依稀有燈影閃爍,映照在瞳孔深處,仿佛一簇收斂力量的火焰。
蘇瓔倒是有一點點糾結。
她與其他的保鏢不同,那些人都是外麵雇傭來的,而她是這人的晚輩,並且理應稱呼對方家主閣下。
雖然聽上去真的有點封建,而且她不喜歡這麼喊人,就像她更喜歡喊議員閣下而不是大小姐。
“……”
最終,蘇瓔什麼也沒說,隻是稍稍低頭以示尊敬。
畢竟對方是長輩,而且是能力值幾百點的高手。
“林河可能沒死。”
她低聲說道。
雖然並沒有加稱呼,但是麵前的父女倆似乎都認為是對自己說的,幾乎同時露出那種傾聽之色。
那一刻,他們的神情姿態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蘇瓔:“……骨灰隻有一堆,以及,他被……擊中前,我仿佛看到他手中出現了一把劍。”
其實她沒看到。
當時她的狀態太糟糕了,還要躲那個姓劉的射來的子彈。
她隻是希望他們倆相信自己的話。
“對了。”
蘇瓔想了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如果我去把鑽石撿回來,你會有什麼感覺嗎?”
“……那是你的東西。”
議員閣下微微搖頭,耳畔垂落的細鏈閃著耀眼的光。
“你隨意處理,我隻能給你承諾,我可以再給你更多。”
蘇瓔眨了眨眼睛,“那是我的東西嗎?我以為我的工作結束,那些都要還回去?”
“從來沒有人——”
她停頓了一下,神情依然溫和平緩,“把我送的東西還回來。”
有一瞬間,蘇瓔覺得對方其實省略了一個“敢”字。
“抱歉,老板,我就那麼一說。”
蘇瓔已經將能說的都說了。
至於林河沒死這一點,她相信他們倆也會弄清楚的——假如他們真的在意。
蘇瓔借了洗浴間順便速乾了身上的裙子,清理一新後神清氣爽地下樓。
宴會廳裡的客人散去了一部分,剩下的幾乎也都在議論剛才的事,他們似乎都捕風捉影地聽說了,關於入侵者偷走了武器密鑰。
有人認為他們是帝國派來的間諜,有人認為是議員閣下的政敵,還有人認為這些就是犯罪集團的人,想把這種技術賣到黑市。
想必各種流言也會隨之傳遍首都星。
然而這多半不會出現在新聞上,或者即使有相關報道,整件事也會呈現出另外一副麵孔。
蘇瓔再次找到了淩爝。
她簡單講述了一下自己的經曆,並且提到想出去打撈鑽石。
後者似乎有些無語,低頭在光腦上點了幾下,“你等著。”
過了一會兒。
在人們奇怪的目光中,一架無人機撿垃圾回來了。
蘇瓔默默接過那些散落的鑽石珠,“謝謝。”
“還有一件事。”
她將東西收好,又感慨了一句,“我以為我殺人之後,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覺,自責、懊悔、反胃、快樂、刺激、還想再來一次——之類的。”
周圍的賓客們紛紛側目。
有人下意識離遠了一些。
好吧。
畢竟是淩家二少爺的朋友。
他們這麼想著。
雖然那姑娘看上去是挺正常的一個人,但從二少爺本人來看,從長相到能力都沒什麼毛病,然而誰能料到,他在社交方麵基本上是個九級殘障呢?
人不可貌相是真的。
淩爝一言不發地聽著。
“我是說,我腦子裡一直想著各種亂七八糟的事,直到一切都結束了,我才想起來,哦,我殺人了。”
蘇瓔順手打開了隔音屏障。
她知道他大概不會給自己做心理輔導。
但她其實也隻是想將自己的感受告訴對方罷了。
“而且那真的隻是在我腦子裡一閃而過的念頭,很快我就去糾結彆的事了,比如說老板給我的首飾被打壞了,比如說老板答應給我更多首飾,我還想到她曾經說可以送我飛船——我知道隻要我點頭那就不是個玩笑了,而且多半是特彆特彆貴的型號。”
淩爝:“?”
他沉默了一下,“你糾結什麼?因為你需要飛船,但又不想要她送的?”
“也不是。”
蘇瓔本來想解釋一下,忽然發現事實好像就是這樣。
“嗯,好吧,主要是,拿人手短,我不會一直給這個家族賣命的,我已經從她手裡拿到過一些好處,我會想辦法還回去,不能欠人家太多,否則以後她需要我為她做什麼事,我都不好拒絕。”
“而且我也不是特彆需要飛船,反正不急需。”
回過頭來,蘇瓔才發現自己說得有點多。
這些事和能力沒太有關係,淩爝居然還能耐心聽完,想到這裡她禁不住有些開心。
所以,他其實也能稍微在意一下,力量之外的與自己相關的事吧。
“?”
或許是對方沉默的時間稍稍有點長,蘇瓔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黑發青年正低頭看著光腦的界麵,蒼藍的虹膜裡晃著不斷閃爍的澄黃色投影,莫名多了幾分錯覺般的暖意。
“如果淩紅夜送你飛船——”
然後他頭也不抬地問道,“你還糾結嗎?”
蘇瓔:“?”
淩家家主忽然喝了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