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苓綰帶著沈青稚回了漪瀾居。
等姐妹二人都洗漱完畢,散著頭發靠在床榻的大迎枕頭上談論這些年過往時,沈青稚那清冷的小臉上才透出連日來的倦容,以及淡淡的歡喜。
沈苓綰親昵的揉了揉沈青稚的發頂:“終於把你給盼回來了,你若再不回來,池青蓮那小白蓮花,恐怕連你的嫁妝都要搶走了。”
沈青稚一愣,而後癡癡的笑出聲來,不甚在意道:“不過就是些死物罷了。”
她這一笑,便是瑰姿豔逸,占儘風流的天生絕色,就連靠在她身旁的沈苓綰,都被那一抹嬌色迷花了眼。
沈苓綰不禁伸手掐了掐沈青稚嬌嫩的麵容,由衷道:“妹妹這般姿容絕色,該多笑笑才是。”
沈青稚無奈搖了搖頭,轉而問道:“前些日子我派人送了書信,姐姐恐怕未曾收到?”
“書信?”沈苓綰一愣,“妹妹書信上說的是什麼?”
“不過是具體回京的時日罷了,其他並未多言。”
沈苓綰咬牙切齒:“我就說你怎麼提前回來,而我竟一點消息也沒得到,恐怕是那小賤蹄子搗鼓的詭計!而且今日恐怕也是她故意讓人,把你引向青瓊居院前,希望你能當場鬨起來才是。”
說到這裡,沈苓綰又氣得不打一處來,點了點沈青稚的額間:“你如今對她,怎能這般沉得下脾性。”
“幼時的事你難道都忘了?當年若是不她,你怎麼會病得一度垂危,最後還是梅老夫人親自出麵,帶你遠離上京,才有她鳩占鵲巢的機會!”
沈苓綰指尖不過是輕輕一點,沈青稚額間倒是立馬起了個紅印子,潤玉般的肌膚,一看就是自小精細嬌養的姑娘,哪裡有一絲半點鄉間粗野。
沈苓綰心頭輕歎,知道這個妹妹自小是個有主意的,雖看著柔弱,卻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姑娘,她卻還是忍不住提點道:“如今可比不得當年,府裡頭姐妹都大了,各自心裡頭都是有大主意的,你可彆再因著心善,被人害了去。”
這些年間,除了外祖母外,恐怕也隻有這位大姐姐會這般,事無巨細不厭其煩關心她。
沈青稚隻覺心口暖乎乎的,不自覺縮在沈苓綰的懷裡,嬌嬌應道:“不過是垂髫之年的舊事,那些蠢物不值大姐姐勞心傷神記掛在心,既然我如今回來了,總要把日子過得順順心心才是。”
得了沈青稚這麼一句回答,沈苓綰這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
翌日。
天際不過將將泛起魚肚白,沈青稚便被沈苓綰從暖和的錦被裡拖了起來。
她秀氣的打了個哈欠,聲音不複平日的清冷,反而帶著撩人的嬌媚:“這不過才卯時剛過,怎就要起身?”
沈苓綰接過丫鬟遞過的軟帕,親自給沈青稚擦臉醒神,語氣無奈:“祖母那一向規矩大,我們要先去給母親請安,再去祖母那請安,若是不早些,等會子遲了一時半會,可是要被祖母罰抄佛經的。”
聽到‘罰抄佛經’這四個字,沈青稚心頭一顫,醒過神來。
沈苓綰瞧著她的神色,忍不住打趣:“你這些年日日跟著梅老夫人修禪靜心,你還會賴床,還會怕抄佛經?”
沈青稚那俏生生的小臉,苦兮兮一皺:“大姐姐又不是不知,外祖母素來疼我,哪會舍得我早起,或是罰我抄佛經。”
聽著沈青稚的語氣,沈苓綰輕笑道:“難不成除了梅老夫人外,還有其他人敢責罰你不成?”
說到舊事,就連沈青稚這般性子,她也忍不住輕聲抱怨道:“可不是麼!離京後,也不知外祖母從哪處請了位姓賀的先生教我佛法靜心,偏偏那位先生嚴厲得緊,外祖母都舍不得罰我抄佛經,他倒是狠得下心來。”
說到這,沈青稚雙瞳裡泛起絲絲懷念,又略有感歎:“曾經最嚴厲的一次,因著我不想學習偷偷溜下山去,還被他用戒尺狠狠打了手板心,那次就連外祖母也未曾幫我求情。”
“然後呢?”沈苓綰瞧著自家妹妹那雙細白軟嫩的手,忍不住心疼,這些都是她在信中從未提及過的。
沈青稚攤了攤手:“從那以後我便從未見過賀先生了,外祖母也絕口不提,如今想來先生不過是個寡言自律,頭戴幕籬且身份不祥的怪人罷了。”
沈青稚這話說得那是風輕雲淡,絲毫不見端倪。
倒是一旁跟著伺候沈青稚洗漱的貼身丫鬟書客,她忍不住出聲辯駁:“奴婢記得當年賀先生離去,姑娘可是悄悄哭過鼻子的,那位先生雖嚴厲,卻也都是為了姑娘能靜心養病。”
“也是。”沈青稚讚同,“若不是先生嚴厲,我可寫不出如今這一手好字。”
那人也許不過是她幼年印象中的一抹雲,時日漸久,那雲也漸漸淡了去。
……
前頭耽誤得久,二人匆匆洗漱完畢,一同往梅氏的院子去。
到了梅氏的院子,卻見得梅氏一人在花廳用膳,而日日陪著梅氏一同用膳的池青蓮卻不見蹤跡。
梅氏見得姐妹二人,略略一笑,神情有些尷尬:“苓綰和青稚來了,不如一同用了早膳,再去給祖母請安。”
二人給梅氏見禮,而後沈苓綰搖了搖頭:“祖母一向起得早,若是再耽誤下去恐怕就來不及的。”
梅氏當即放了碗筷:“那我便與你們一同去吧。”
一路上。
梅氏想著昨日答應池青蓮的事,她幾次想提及青瓊居,但每每對上沈青稚淡漠的神色,以及沈苓綰彆有深意的眼
神,梅氏連開口的底氣都沒有。
好不容易挨到老夫人的萬福堂,丫鬟恭敬打了簾子,三人還未進,裡頭卻隱隱有哭聲傳來。
沈青稚聽著裡頭的哭聲,她先是一愣,而後眼中滑過一抹了然。
果不其然。
今日她們來的早,有人卻來的更早。
老夫人還在裡間洗漱,下頭兩房的人都還未過來,花廳裡除了伺候著的丫鬟婆子外,便隻剩一位跪在花廳裡低聲啜泣粉衣女子。</梅氏看著跪在花廳裡的人,先是一愣,而後驚聲:“青蓮姐兒,你這是怎麼了?”
池青蓮怯生生抬頭,哭得好不可憐:“姑母,青蓮姐兒昨夜一夜輾轉反側,更是心頭難安,覺得這都是青蓮的錯,如今青稚妹妹恨我也是應該的,所以今日一早便特地向老夫人請罪。”
“你有何錯,不過是你青稚妹妹鄉間長大,初初回府不懂事罷了。”梅氏這話說的急切,絲毫未曾想過自己嫡親女兒的感受。
若是一般人,被嫡親母親這般無故責怪,早就鬨起來了,然而沈青稚也隻是稍稍抬眸,淡淡掃了池青蓮一眼。
梅氏還準備說什麼時,外頭丫鬟打了簾子,又走進來幾人。
為首的是位婦人,瞧著與梅氏一般年紀,那人身後跟著幾位姑娘,姑娘們個個生得嬌美,又各有姿態。
那婦人先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池青蓮,繼而仿若不經意道:“青蓮姐兒這是怎麼了?昨兒夜裡聽說你青稚妹妹回來,今兒你怎麼就跪倒老夫人的萬福堂來了?”
緊接著那婦人輕聲一笑,好似無意道:“莫不是青稚姐兒一回來,便欺負了我們的青蓮姐兒不成?”
梅氏隻覺得被自己的二弟妹的眼神瞧的難堪,心裡頭更覺得這是沈青稚的不是。
恰巧在這時。
老夫人徐氏,被丫鬟小心扶著從裡間出來。
她先是眼神鋒利的掃了一眼花廳眾人,而後不動聲色,深深打量一眼,站在一旁的沈青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