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府那日,彆的不說,就連見慣世麵的嫡姑娘沈苓綰都不得不感慨:“宣平侯府老夫人,這是用金山銀山在養著妹妹你麼?”
沈青稚看著那滿滿當當十馬車的東西,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平日裡我不知道府裡頭姐姐妹妹是個什麼章程,我外祖母說,隻是稍微把我養得精致些。”
這可止是稍微精致些,若要真的論其中的貴重程度,有些東西,就算是老夫人院子裡都不一定有呢。
等沈青稚收拾好青瓊居,從漪瀾苑搬進去的次日正好是冬至。
冬至這日,府中辦大宴。
沈青稚自然早早就被丫鬟婆子從榻上拉了起來。
身旁因換成平日裡熟悉的下人伺候,沈青稚整個人就顯得格外的放鬆,還略帶些懶懶的睡意。
書客負責伺候穿衣,嬋客則幫沈青稚梳頭,她們二人都是沈青稚身旁貼身伺候的大丫鬟。
除她們外,還有時客與清客兩個年歲略小些的二等丫鬟,以及負責歸管沈青稚一應事務,權利最大的顧媽媽。
洗漱後,沈青稚去萬福堂請安。
請安這日,凡在府中的小姑娘小姑娘都來了,還難得全部都被老夫人留了早膳。
巳時一過,陸陸續續就有貴客入府。
冬日,天寒又下著小雪。
景是好景,就是這天兒格外的冷。
梅氏吩咐人園子搭了棚子,再用用上好的綢紗蒙,裡頭生了炭火,放了茶水點心,朦朦朧朧正好一覽外頭景色。
此時沈青稚被老夫人</p帶著,就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但凡有貴夫人上前與老夫人說話,她不免要笑眯眯的介紹沈青稚幾句。
若是真的有人問起沈青稚的年歲,想要相看時,老夫人卻又立馬換了一副笑而不語的態度。
眾人一時也摸不清,這是孫女得寵,要儘心選婿?還是隻是個帶在身旁給人相看的籌碼,畢竟這位隻是遠遠養在外頭的嫡姑娘,哪裡有什麼情分可言。
……
這次賞梅宴,老夫人徐氏請的都是上京各府的貴夫人,和貴夫人們一同來的,就是年歲相的的姐兒或者哥兒們。
男女分席。
女眷一同在園子裡吃茶、閒聊、賞梅。
那些少年郎們則由府裡的幾個哥兒帶著,在外院煮酒、賞雪、吟詩。
女眷處,人一多,自然而然的話題也多了起來。
沈青稚作為上京貴女圈裡的生麵孔,又是生得極好的那一類,在場的貴女或嫉妒,或羨慕自然都想打聽她的情況。
加上沈青稚坐的又是老太太身旁的位置,幾乎算是眾星拱月被人圍著,可畏是賺足了臉麵。
老夫人心頭嘚瑟,就想著沈青稚能秀一秀才情、學識,最好能一鳴驚人,讓各府貴夫人都能記住。
偏偏她今日算是打錯了算盤,賞梅宴從頭到尾,沈青稚也隻是端莊靜秀坐在一處,不爭不搶,那過分安靜無世無爭的樣子,簡直氣得老夫人心口疼。
貴女中若是真有人壞心眼,故意唆使她去表演個什麼,沈青稚便會淡淡的來一句:“學藝不精,便不獻醜了。”
到後半段,老夫人和幾位貴夫人吃了一點酒,加上沈青稚今日表現實在不如她意。
於是老夫人直接對沈青稚甩了臉子,帶著各位貴夫人去打葉子牌去,更不忘壞心眼的把最護沈青稚的沈苓綰,也一並叫走了。
……
長輩一走,貴女之間也不用裝腔作勢,事事端著。
不一會兒,相熟的姑娘們就坐到了一處,唧唧喳喳衣服首飾、香囊扇墜,討論個不停。
而前頭一直表現得與沈青稚關係極好的四姑娘沈靜淑,這時也慢悠悠起身,直接坐到池青蓮身旁。
池青蓮笑盈盈看著沈青稚,不知怎麼的就把話題引到了她的身上:“妹妹今日怎麼不說話妹妹不是與外祖母一直生活在江南鄉野小廟?想來鄉野間定是許多趣事。”
“不如妹妹給在座是姐姐妹妹們都說說,讓姐妹們也都見識見識妹妹在鄉野是如
何生活的?畢竟青稚不會琴棋書畫,若會說故事,也能當露個臉了。”
池青蓮這話說的又毒又壞。
更不忘挑撥離間。
場間所有貴女皆是一愣,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著端莊靜秀的嫡次女,竟然是在鄉野長大的。
更有人毫不掩飾透出鄙夷。
也有人嗤笑出聲:“青稚妹妹這般安靜,不會連上京官話也不會說吧?”
緊接著又有人道:“也許就算會說,那
也是無比粗鄙,所以才不會輕易開口示人。”
園子裡與池青蓮交好的姑娘們,霎時笑作一團,幸災樂禍瞧著沈青稚。
然而沈青稚對於四周的譏諷,她好似不覺,神色清冷寡淡瞧著不遠處的臘梅林,瞧得認真,也不知是在發愣,還是真的瞧見了什麼。
有人順著沈青稚的眸光看去,不遠處,不就是個臘梅林麼,有什麼好瞧的。
巧在這時,有個年紀極小的小姑娘,端著一盞子滾燙茶水,端得小心翼翼,正從沈青稚身前走過。
池青蓮神色一冷,故意把腿一伸,小姑娘就給狠狠絆了一下。
小姑娘一聲驚呼,眼瞧著滾燙的茶水,就要朝沈青稚臉上潑去。
這時候,有一人極快衝了進來,長劍一擋……
滾燙的茶水不偏不倚轉了個方向,大半都潑到了池青蓮的身上。
園子裡貴女霎時驚呼連連,亂做一團。
冬日裡,衣裳穿得厚實,就算潑實了也不見得真會傷了肌膚,隻不過那好上好的衣料上,留了一道極醜的茶印子。
池青蓮花容失色,幾乎氣瘋,想也未想,先抬手先狠狠推了那小姑娘,直接把她給推倒在地。
而後,乘亂伸手就要往沈青稚那完美無瑕的玉潤嬌顏上抓去。
然而她才出手,有一人卻比她更快。
修長好看的指尖死死捏住池青蓮的手腕,幾欲把她手骨握斷,男人聲音冷厲:“池家表姑娘,勸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池青蓮嚇得神色蒼白,再不敢有任何動作。
經過這麼一鬨,沈青稚也總算是回過神來,她輕聲驚呼:“大哥哥怎麼來了?”
沈言珩抬手,寵溺的揉了揉沈青稚的腦袋:“不過是見得你被人欺負,瞧不下去罷了,你倒是心大,獨自一人也敢坐在這處發愣,不怕被某些心思歹毒的東西給暗害去不成?”
沈言珩長得好,與沈青稚說話的語氣,更是說不出的溫柔和善。
沈青稚深深吸口氣,把前頭腦海中那道愈發淺淡的身影給壓下去。
她有些抱歉對沈言珩一笑,又把地上摔著的小姑娘給扶起來,喚來丫鬟書客,吩咐她帶小姑娘下去洗漱。
這時候,沈青稚眸光淡淡掃了一圈,聲音清冷:“前頭發愣得有些久,那是我的不是,至於我自小在江南鄉間長大,你們若是覺得鄉間粗鄙,大可隨意說去!畢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沈青稚聲音一頓,而後朝著池青蓮的方向,嬌豔的勾了勾嘴角,聲音緩緩:“但是若論身份,我倒是佩服你們姐妹情
深。”
“畢竟……”沈青稚抬手指了指池青蓮,“池家表姑娘,她不過是商賈之女,倒也能與你們一同成為姐妹?”
沈青稚這一刻笑的極壞,反襯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美豔至極。
她看著池青蓮一字一句:“難道這些來,池家表姑娘是以淮陰侯府表姑娘自居?還是宣平侯府表姑娘?或者是商賈之戶,池家姑娘自居?”
這話無異於,直接掀了池青蓮麵上蓋著的那層,光鮮亮麗的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