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言珩一番威脅自然管用,梅氏回去後,徹底沒了動靜。
……
晚間。
沈青稚一人在閨房,用了丫鬟端來的湯藥後,靠在大迎枕子上閉目養神。
許久,她隨手從身後博古架裡抽出本佛經,百無聊賴的翻了幾頁,屋裡的氣氛,清冷得有些嚇人。
沈青稚抬眼,視線落在閨房一處角落,哪裡恰巧站著的是老夫人院子裡塞過來的婆子和丫鬟。
打一眼瞧去,三人老實恭敬,戰戰兢兢立於一旁。
沈青稚靜靜打量了會,接著聲音寡淡的吩咐道:“夜裡就不用你們伺候了,先下去吧。”
為首的婆子一愣:“三姑娘,我們得了老夫人的吩咐,得寸步不離的護著姑娘才是。”
沈青稚嘴角噙著一絲笑,看著那婆子嘲弄道:“夜裡也要寸步不離的守著?”
那婆子理所當然道:“這都是老夫人昨兒吩咐的,姑娘身子骨病弱,若是再傷分毫,老夫人罰得可就是我們這些伺候的下人了。”
不過是個在福萬堂伺候的下人,卻能拿了老夫人來威脅她。
沈青稚眸光深處,倏忽泛起絲絲寒意,聲音依舊不緊不慢:“你們明日若不想被我以伺候不周的名義,送回祖母那裡,你們今日留在這屋裡守著也行!”
“姑娘!”那婆子一驚,有些想不明白,白日裡瞧著還秀靜好欺負的人,不過轉眼功夫,怎麼會變成這般冷厲威嚴。
沈青稚眯著雙眼,舒適的靠在身後的大迎枕子上,聲音幽幽:“祖母屋裡不缺伺候的下人,大不了再給我換一批就是,你們覺得如何?”
“這……”
若是被送回去,日後她還能在萬福堂的日子還能好過?
那婆子趕緊換了一副神色,語氣中帶上小心翼翼的討好:“姑娘,老奴該死,老奴這就下去!”
等三人離去,沈青稚把書客給喚到身前。
她瞧著外頭已經黑透的天色,有些不確定問:“世子是何時來的?”
書客是自小跟著沈青稚長大的貼身丫鬟,這事兒她自然不敢隱瞞:“姑娘暈倒後,世子正恰巧從外頭進來。”
她暈倒的時候就來了?
沈青稚握著佛經的手不自覺顫了顫:“夫人可有來過?”
書客趕緊道:“後頭夫人有來過一次,不過那時候姑娘依舊昏迷不醒,奴婢也不知世子與夫人說了什麼,奴婢隻見得夫人離去時,略有些失魂落魄。”
沈青稚不由失笑,眼裡泛著淡淡暖意,這也難怪了!
這次回京,她早就料到池青蓮定會拿青瓊居的事,大做文章。
從昨日到今日的行駛,不過就是她順水推舟,步步算計,而後借著老夫人的手,一舉把池青蓮趕出青瓊居。
未進京前沈青稚就料到,若池青蓮被趕出青瓊居,受了委屈,她母親梅氏定不會善罷甘休。
本都已經做好等梅氏再次上門的
準備。
大不了大鬨一場,她就回外祖母家住上一年半載的,卻不想大哥哥已經不動聲色幫她解決了潛在的問題。
想著這些,沈青稚鼻尖有些泛酸。
原來除了外祖母外,她還是有人要的。
至少在這府裡頭,她再也不會如當年那到般孤立無援,魚死網破的境地,日後就算遇了再大困境,隻要長兄,嫡姐在,他們定會護著她。
……
夜色漸深,人也疲乏,沈青稚縮在床榻的錦被裡,疲憊帶著朦朧困意排山倒海而來,不一會兒功夫她就沉沉睡過去。
迷迷糊糊,沈青稚隻覺似夢非夢。
這夜裡……
似有人在她耳畔呢喃,輕聲細語……
就連空氣中都泛著一股子,最能令她安神的佛香。
那香,極淺極淡。
更有一隻修長好看骨節分明的手,那手因為常年握筆執劍,指尖帶著一層薄繭,正隔著些許距離,順著她的麵頰的輪空,一路描摹,最後堪堪停在她心口位置。
……
次日清晨。
沈青稚慢悠悠的伸了個嬌俏可人的懶腰,等她要撩起紗帳起身時,伸出去的手卻是微微頓住,因為睡前她迷迷糊糊夾在帳子上的一根發絲不見了,而且昨夜她好似又做夢了。
沈青稚壓下眼中思緒,若無其事伸手撩起紗帳,喚了丫鬟進來伺候洗漱。
之後沈青稚帶著丫鬟去梅氏院子,去給她請安。
沈青稚去的時候,梅氏不在,隻有一個小丫鬟在花廳前守著。
小丫鬟說:“夫人從昨兒晚間,就一直在客院陪著病弱的表姑娘。”
沈青稚聽罷,也隻是靜靜的瞧了那伺候的小丫鬟一眼,忽而她勾唇一笑:“你原先是哪個院子伺候的?”
小丫鬟被那轉瞬即逝的淡笑,美的恍了神色,呆呆道:“奴婢原先是青瓊居伺候表姑娘的丫鬟。”
沈青稚抬眼一掃那丫鬟一眼,大概明白了什麼:“青瓊居的丫鬟?為何不去伺候表姑娘?”
小丫鬟這對上沈青稚格外平靜的神色,她心底發虛絲,不敢撒謊:“大夫人心疼表姑娘,不舍表姑娘一人住客院,就做主把表姑娘給安排到自己的正院裡住。”
果然是這樣,依舊如十年前那般,寧願委屈自己也舍不得委屈池青蓮半分。
沈青稚眼中滑過譏諷,悠悠轉身往老夫人萬福堂去。
萬福堂,花廳外。
丫鬟還未打起簾子,花廳裡頭便隱約有笑聲傳來,聽著聲音就知道,裡頭定是極為熱鬨。
沈青稚才一步跨進去,就有一個與她年歲相仿的姑娘熱情起身。
那姑娘笑眯眯把她拉到身旁,聲音清脆:“三姐姐總算是來了,姐姐不知,祖母今兒可是足足盼了姐姐一早上。如今三姐姐回來,我們這些自小在府裡,早就看膩的姑娘,那可就不得祖母憐惜了。”
小姑娘看著十四五歲,聲音清脆好聽,說的話</兒又分外的討喜。
老夫人也不生氣,反而笑道:“你這個小促狹鬼,可是被你母親給寵壞咯。”
說著,又對沈青稚招了招手:“稚姐兒過來,來祖母身旁坐著,彆理你四妹妹,你靜淑四妹妹可是她母親寵壞了的小機靈鬼,最是討人喜愛不過。”
沈青稚依言起身,坐到老夫人身旁。
端莊靜秀不卑不亢,比起四姑娘沈靜淑的嬌俏,她反而更顯大氣。
老夫人看著沈青稚的模樣,愈發滿意。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老夫人蒼老的嘴角突然一翹,抬眸對著角落裡坐著的梅氏吩咐:“老大家媳婦,眼看著過些日子便是冬至,稚姐兒如今又回府了,我們府裡頭也該好好熱鬨熱鬨。”
“冬至那日就在我這園子裡,辦個賞梅宴如何?”
梅氏雖在大事上拎不清,做人也沒有什麼遠見,比不得侯府正經養出來的嫡女,但池家好歹作為商賈,梅氏在池家長大,在辦宴管帳方麵還算得上拿得出手。
老夫人吩咐,梅氏自然不敢不從,但又不禁心頭泛酸,覺得沈青稚這回府,裡裡外外跟誰的關係都好,偏偏就是給她冷臉瞧。
……
距離冬至,還有小半月的功夫。
這小半月功夫裡,沈青稚留在城外的車馬行囊,以及看管物品的丫鬟婆子也都按時進京,足足二三十號人,帶著整整齊齊十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