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子裡姑娘依舊在昏睡。
因著高熱不退,她雙頰燒得通紅,更顯杏麵桃腮,豔若桃李,是平日裡難得一見的春色。
賀慍隔著幕籬輕紗,愣愣的看著床榻的嬌兒。
沈言珩終於忍不了,賀慍那愈發肆無忌憚,瞧著沈青稚的眸光。
他一步上前擋在賀慍身前,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厲聲道:“賀郎中,請慎重!”
賀慍回神,閨閣裡沉長的安靜,他眉眼微皺帶上淩厲的棱角,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一撩衣擺,當著沈言珩幾欲殺人的目光。
賀慍直接坐在
了沈青稚榻前,不帶溫度卻風姿卓然。
“把她扶起來。”
書客趕忙上前,小心翼翼把沈青稚扶坐起來,神色緊張盯著賀慍。
賀慍從袖中掏出一玉瓶,從瓶中小心倒出一粒褐色黃豆大小的藥丸。
迷糊中,沈青稚隻覺得好似有一人突然靠近,那人身上帶著一股子好聞的清淡佛香。
然後她唇瓣一暖,似不經意間被人指尖撩過,緊接著口中被塞進一粒極苦的藥丸子,自小
便嘗不得苦味的她,自然再次皺著眉頭,用舌尖把那藥丸抵了出去。
似有一聲極輕的歎息。
那極苦的藥丸子,又被人給強勢的塞進口中。
沈青稚擰著眉頭,嚶嚀一聲,卻抵不住那人的強勢,藥丸入口,霎時整個喉間苦澀彌漫,她昏昏沉沉的腦海裡也略微恢複了一些清明。
但是那股惱人的苦意,卻一直在口腔中揮散不去,沈青稚極惱之下,壓不住骨子裡的烈性,櫻桃小口微張,再次對著抵在她唇瓣的指尖狠狠的咬了下去。
“稚姐兒……”沈言珩驚慌之下,喚了一聲。
沈青稚迷迷糊糊睜開了雙眼。
低垂的視線裡,隻見得榻前坐著一個男人,男人一身象牙白色家常錦緞袍子,錦緞上用上好的銀絲繡線,繡著精致的祥雲暗紋,低調內斂,若有若無的透著一股子疏離。
沈青稚再抬眸往上瞧,看到了一頂同樣象牙白色的幕籬,她的神色狠狠一愣,眼中有一股壓抑極久的情緒,似要澎湃而出。
然而她還不及說話,沈言珩卻以前所未有的緊張盯著她,艱難開口:“稚姐兒,快鬆口。”
沈青稚再次一愣。
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口中似乎狠狠咬著什麼東西,整個口腔裡頭除了那苦澀的藥味外,還有一股子極淡的血腥味,伴著那人指尖的溫度。
那人好似不覺,隔著幕籬白紗饒有興味瞧著她驚慌的神色。
沈青稚愣愣鬆口,不經意間卻瞧見那人食指指尖,骨節處掛著兩處傷口,一個顏色極為淺淡,瞧著已經結痂,一個傷口略深,是兩個泛著豔紅血色的牙印子。
沈青稚心頭發緊,不自覺縮在丫鬟書客懷中,聲若蚊蠅:“對……對不起。”
男人低聲一笑,聲音略啞帶著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寵溺:“無礙。”
沈青稚緊緊的揪著自己衣裳一角,看著幾乎算近在咫尺的男人,她終於鼓起勇氣聲音發緊:“你……你是我家哥哥請來的郎中麼?”
沈言珩心頭莫名一跳,正要答話。
不想一旁,賀慍聲音緩緩道:“我是你家哥哥的好友。”
“是麼?”沈青稚眸光亮亮的,帶著她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期待。
她小心翼翼的盯著那頭戴幕籬的男人,問出了一個自己都不曾發覺有些過於荒唐的問題:“若是下次,我再病了,你還能上府中給我瞧病麼?”
賀慍似乎也未曾料到沈青稚會問出這般問題,他神情一瞬間錯愕,呼吸發緊,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成拳頭。
半晌。
賀慍突然起身,往沈青稚身前走了幾步,似乎猶豫極久,還是抬手輕輕揉了揉沈青稚睡得毛茸茸的腦袋:“會的,隻要你有吩咐,我都會在。”
“是嗎?”沈青稚靠在丫鬟懷裡,嘴角彎起一抹淺淺的笑,而後眨了眨眼睛,更為大膽道,“能讓我瞧瞧你的樣子麼?我怕下次再見,我便認不出是你來。”
她這問題好似問得無意,卻
沒人注意到沈青稚藏在袖中的手,因為緊張,指甲剜破了細嫩的掌心,她卻好似不覺。
閨房裡安靜得嚇人。
書客能察覺到懷裡頭,自家姑娘不自覺發顫的身子。
顧媽媽腦門上都掛了冷汗。
沈言珩緊緊的握著手中長劍,屋中氣氛劍拔弩張。
賀慍依舊放在沈青稚發旋上的手一頓,嗓音啞得似被冬風撩過。
“好。”
他抬手摘了幕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