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青稚腳下步伐微頓,垂眸看著那隻好似小心翼翼拉著她衣袖的手。
那手冷白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帶著的卻是不屬於他身份的小心謹慎。
沈青稚本就沒打算離去,說好陪他一日,他便放了她家兄長。再說了,這都跟著他一路到了深山廟宇,她還有退步的可能?
於是她轉身把手中藥箱,先放到一旁的黃花梨木小圓桌上,而後深深吸口氣,眸色淡淡卻也前所未有的認真。
沈青稚瞧著賀慍:“賀大人,今日有何吩咐?”
賀慍盯著指尖上勾著的那一片桃粉色衣袖,聽著她口中疏離又謹慎的聲音。
姑娘家聲音軟糯,許是江南呆久了,帶著一股子姑蘇吳儂軟語中特有的江南小調,婉轉悠揚端莊雅致,更夾著一股彆具風情的嬌調。
哪怕這般靜靜的坐著,聽她漫無目的說一日的閒言,他心中也是極願意的。
但這一日獨處,可是他千方百計機關算儘,才得來的機會。
他偏執的想在她心中留點什麼,哪怕是令她惱怒不喜的,但隻要她能記住他,這便夠了!
賀慍抿了抿唇,而後起身,但他拉著沈青稚衣袖的手,依舊沒有鬆開的意思。
聲音清潤如玉:“請姑娘稍等。”
沈青稚微愣,便見得賀慍起身,輕車熟路往這間禪房深處走去。
她才注意到這方隱在深山寺廟後頭的院子,是彆樣的雅致清幽,禪房裡的布置也極為講究。
臨窗放著書案,書案上筆墨紙硯,她身後是一扇烏梨木雕雲鬆屏風,再一旁就是放了滿滿當當書籍以及各色小玩意兒的博古架。
沈青稚抬眼看去,禪房裡一物一具,瞧著色澤和新舊程度,恐怕件件都是他平日裡慣用的物件,這院子也定也是他常來的地方。
禪房深處,一陣一愣的悉悉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不一會兒功夫賀慍便從裡間走了出來。
沈青稚聞聲望去。
隻瞧得不遠處的人好似畫中走來,頭帶玉冠,身形頎長,一身象牙白色雲紋外裳,低調內斂,卻也不失端方玉潤的貴氣。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沈青稚一時間竟是看呆了去,往日清冷的鳳眸此刻微微睜圓,瞳眸深處帶了驚豔,心玄撩撥呼吸都不自覺加重。
“姑娘久等。”賀慍慢慢行至沈青稚身前,因著身量極高,他便微微俯身瞧著沈青稚道。
沈青稚呼吸一頓,恍然回過神來,她小心退後一步,撫著自己狂跳不停的心口,極力與賀慍之間保留安全距離。
賀慍似沒瞧見她的緊張,抬手時手裡多了枚碧玉纏枝海棠簪,翠色的簪柄枝葉纏繞,末尾處開了大朵大朵鮮豔欲滴的海棠花。
這簪子極美,更是依著玉石本身的形態,工匠以鬼斧神工的技藝雕出來的物件。
沈青稚看著賀慍手中的簪子,她又不禁後退一步,神色略帶慌亂。
賀慍抿唇,
不說話,而是抬手指了指她發髻的位置。
沈青稚抬手一摸,才發現發今日出門時,發髻上簪著的茉莉珠子碧玉簪,許是在馬車裡掉了。
隻是這東西,瞧著上頭的色澤,這恐怕還是一件被珍藏許久的舊物,沈青稚神色猶豫,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開口違逆賀慍的意思。
賀慍一歎,語態無奈:“姑娘為何這般小心謹慎,絲毫不敢逾越一步?”
他說著,抬手不容拒絕便把那簪子給簪到了沈青稚烏黑如墨的發髻裡頭,還不忘讚了聲;“這簪子配姑娘,是極好。”
沈青稚趕緊行禮道謝,聲音謹慎道:“等晚間回去時,我便把簪子物歸原主。”
賀慍神色閃了閃,他靜靜的瞧著沈青稚半晌,最終未反對,也未開口同意。
二人說話間,那去而複返的小沙彌,這時小心翼翼在門外道:“師叔,我可以進來嗎?”
“嗯。”
得了肯定,小沙彌這才小心推門而入。
沈青稚聞聲望去,便瞧著屏風那處繞過來一個小小的身影,那小沙彌身量不高,卻提了一個極大的都快有他人高的食盒。
小小的人兒力氣極大,把食盒往賀慍身親一放,圓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壯著膽子道:“師叔,敬善也有些餓了。”
賀慍聞言,不動身色擰了眉頭,眼中神色帶著嚴厲。
這個叫敬善的小沙彌趕緊吐了吐舌頭,轉身就想溜之大吉,不想才準備轉身,便被人拉了衣袖,那人聲音嬌糯道:“賀大人,不如就讓敬善小師父一同用膳?”
眼前的姑娘打的是什麼小心眼,無非不就是不想與他單獨相處罷了。
她主動向他提出的第一個要求,他難道還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