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沈青稚連衣裳都不及換,便帶了顧媽媽與書客、嬋客兩個貼身丫鬟一同,匆匆往漪瀾苑去。
……
此時天色已經擦黑,不自覺竟是下起了雪。
顧媽媽走在最前頭,手裡提了盞琉璃屏畫宮燈,燈火雖昏黃,好歹也照清了眼前這一方寸大小的天地。
書客手裡提了個小巧的暖爐,嬋客則小心給沈青稚打了傘。
黑沉沉的暮色,合著昏黃燈火,天空如一道裂開的深淵,鴉羽一般的雪,從深淵裡無窮無儘的飄落而下,離漪瀾苑越近,沈青稚的心裡頭便越發不安。
按理說,上京女子十五及笄,多數在及笄那年便定下婚事,等再翻過一年後,到了十六的年紀,便是嫁娶的時候。
偏偏她大姐姐及笄前便定下了婚事,如今被祖母以舍不得的借口足足拖到了如今十七歲的年紀,眼看著就要新年,婚事說是開春,卻未曾準備。
如今年節將至,突然來了這麼一出,要她匆忙嫁入……
“姑娘,到了。”書客的聲音,把沈青稚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她抬頭看著在漪瀾苑前守著的幾個麵生的婆子,眉頭微微一擰,她在漪瀾苑也住過一段時日了,這幾個婆子卻是她從未見過的。
“三姑娘。”那幾個麵生的婆子見了沈青稚皆是一愣,匆忙行禮,似想要阻攔,卻又不敢。
沈青稚聽了這稱呼,她心中一動。
她初初回府時,在漪瀾苑住過大半月時日,大房丫鬟婆子自然有大房的稱呼,而漪瀾居的丫鬟婆子平日裡都是按照大房的排行,喚她一聲‘二姑娘’才對!
不可能按照府中的叫法,叫她三姑娘的!
沈青稚側頭,深深看了那幾個婆子一眼。
進了漪瀾苑後,抄手遊廊裡沈苓綰的貼身丫鬟趕忙跑到沈青稚跟前,眼眶紅紅的行禮:“二姑娘,奴婢等了你許久,你總算是來了!”
“是怎麼了?”沈青稚壓著心頭隱憂,擰眉問。
那丫鬟深吸一口氣道:“我們家姑娘還未出生時,便與魏王嫡次子定下娃娃親,這是先夫人彌留之際定下的,這事姑娘應是聽說過的。”
“嗯。”沈青稚點頭,“這事兒我聽大姐姐提過。”
那丫鬟繼續道:“按理來說,這樁婚事老太太心裡滿意,我們家姑娘也孝順,若是與
魏王府結親也能拉高淮陰侯府在京中地位。”
“後來我們先夫人沒了之後,姑娘的外祖家也因莫無須有的罪名入獄,全家流放!姑娘等於沒了外祖家的助力,這樁親事自然也變得名存實亡了!”
“後來老夫人也不知是使了什麼手段,在姑娘及笄前又與魏王府重新結了親事,卻又遲遲托著不讓姑娘嫁人。”
沈青稚擰眉,腦子裡亂糟糟的:“可是魏王嫡次子出了什麼意外,所以這般急匆匆要大姐姐嫁過
去?”
丫鬟喉一哽,幾乎是哭著朝著沈青稚跪了下去:“姑娘,這並不是魏王嫡次子出了意外,而是今日我們家姑娘聽外頭說,魏王嫡次子早就定下了婚事,定的是宰輔家的嫡姑娘趙欣婉,準備開春後便辦了婚事!”
沈青稚心頭大驚:“那大姐姐呢?那府中讓大姐姐這般匆匆忙忙嫁的人是誰?”
丫鬟哭啞了聲音:“老夫人今兒晚間與大姑娘說了,讓她嫁的人根本就是不是什麼魏王嫡次子,而是魏王嫡子!”
“因為宰輔親自上門與老夫人說,說長幼有序,這事兒眼看是瞞不住的!便要大姐姐先與魏王府那個名聲極差,喜與三皇子一同流連於花街柳巷,房裡都死過三任嫡妻的魏王嫡子,澹台德宗成婚!”
沈青稚聽完後,身子晃了晃,臉上血色儘失。
他本以為她是自小養在外祖母身旁的姑娘,加上自小身子骨不好的原因,老夫人不喜歡她這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不是她養在身前的孩子,論感情也談不上,隻剩些寡淡的血脈牽連。
但是她大姐姐沈苓綰卻是府裡頭年紀最長的嫡姑娘,當年先夫人離去後,大姐姐是一直抱到老夫人的碧紗櫥裡,養到八歲那年才回大房的院子裡的。
這般血脈嫡親的孫女,萬般算計,嫁給渣男結親,就為了府中日後的榮華富貴!
老夫人這是如何能狠得下心來!
沈青稚氣得神色煞白,她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站不穩了。
書客趕緊小心扶了她,出聲勸道:“姑娘莫要動怒,你生子骨氣不得。”
沈青稚深吸口氣,儘量平複情緒,她聲色前所未有的寒涼:“書客、嬋客,你們扶我過去!”
“是!”
一行人才走到沈苓綰閨房外頭,還未推門,裡頭卻傳來了個聲音嬌俏的女聲。
那人聲音聽著溫婉乖巧,說出的話卻令沈青稚聽得皺眉。
隻聽得裡頭的人道:“大姐姐這般哭哭啼啼作何?不就是按照祖母的意思嫁人麼?”
“唉……”那聲音一歎,壓著嘲弄,“這般說來大姐姐的命是苦了一些,比起府中姐妹,大姐姐生來便沒了生母,定下的婚事又因為府中權勢不夠,被宰輔家嫡女搶了婚事!”
“要我說啊,大姐姐就不如這般嫁了算了,畢竟嫁的好歹是魏王嫡子,花名在外又如何,嫁過去你也是正經的當家主母,可是生生壓了宰輔家嫡出姑娘一頭!”
接著,裡頭的聲音又嬌滴滴一笑:“但是妹妹今兒又聽說,魏王嫡子自來生子骨不好,宮中還傳出這位還得了花柳病,原先房裡娶的那三個嫡妻,都是活生生被她弄死的!”
“唉,也不知大姐姐這嫁過去之後,到底是魏王嫡子活得長久,還是大姐姐能活生生熬死了她去,姐姐活得長久些?”
“你!”屋裡頭響起瓷器摔碎的聲音。
然後便是姑娘家的驚呼。
這一刻,一向清冷寡淡的沈青稚,怒極之下她眼中撩起濃濃煞氣,眼角泛著妖媚的紅痕,竟是抬腳,一腳便踹開了沈苓綰緊閉的房門,沉著眉眼,抬步跨了進去!
正巧,裡頭的四姑娘沈靜淑怒意衝衝,她杏花色的衣襖上掛著深褐色的茶漬,狠狠的瞪著沈苓綰:“大姐姐如今也隻有這一時的猖狂了!我倒要看看等
後日下了聘禮,大姐姐嫁過去之後過的是個什麼日子!”
“彆說你命硬能熬死魏王嫡子,可是據說那人根本就生不出孩子,日後有的是大姐姐的好日子!”
“啪!”四姑娘沈靜淑話音才落下,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狠狠一耳光,摑得直接摔在地上。
沈靜淑不可思議抬頭望去,卻是見得沈青稚眼中帶著寒色,神色淩厲立於她身前。
沈靜淑大怒:“你竟然敢打我?你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