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然擦黑。
萬福堂內,孫媽媽站在老夫人徐氏榻前,陪著說了許久貼心話,而後又細心服侍她用了盞子燕窩乳羹。
瞧著老太太拉聳著眼皮子,精神愈發不濟,正準備悄悄鬆口氣,趕緊伺候人歇下的功夫。
不想外頭突兀傳出一聲哭嚎:“祖母!您可要為孫女做主。”
“這是怎麼了?”徐氏被外頭的哭聲驚得一跳,正臨睡之際,她就如溺水失了魂的人,抬手胡亂在空中抓撓。
“嗚。”孫媽媽一聲痛呼。
原來徐氏驚懼下,把她的臉頰子,給結結實實撓出三道血痕。
這一陣驚懼後,徐氏漸漸醒過神來。
她直接忽視孫媽媽臉上通紅的血痕,而是嗡動嘴皮子極不耐煩:“孫媽媽你還愣著作何?還不去瞧瞧外頭怎麼回事!難道伺候的下人都死了?大半夜的,哪院的破落戶在外頭鬼哭狼嚎。”
“是。”孫媽媽趕緊垂了腦袋,顯得愈發低眉順眼,好似前頭被徐氏怒罵,又被傷了臉頰的人,不是她一般。
隻是等她轉身走出主屋,瞧著外頭守門的小丫鬟時。
當下眼中閃過歹意,反手一個耳光,狠狠摑在小姑娘臉上。更是心思惡毒,用鋒利的指甲尖,在小姑娘嬌嫩麵頰上,劃出幾道極深的血印子。
“孫媽媽!”小丫鬟直接被打蒙,習慣性雙腿一軟跪下去。
“蠢貨!”孫媽媽還嫌不夠,又抬起一腳踹向小丫鬟的心口,“不長眼的東西,老夫人晚間歇息一向需要安靜,你們倒是好,外頭什麼蠢貨都給放進老夫人院子!”
“孫媽媽這是好大的威風!”
不遠處突然傳出一聲冷笑,嚇得孫媽媽一個激靈,回身望去。
見得二夫人周氏和四姑娘沈靜淑,此刻就站在不遠處的花壇邊,她前頭的一言一行,恐怕都被周氏母女二人給瞧了個一清二楚。
當即,孫媽媽抬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白著臉戰戰兢兢朝著二夫人周氏跪下去:“夫人、姑娘,老奴這是豬油蒙了心,被下頭的小賤蹄子給氣昏了頭,才這般口不擇言。”
“老奴今日真是該死!”孫媽媽說著,又抬手狠狠摑了自己數個耳光。
平日她在老夫人徐氏身前得臉,一向是心高氣傲,加上淮陰侯府的各房夫人也都賣她幾分麵子。
夜路走多了都得遇著鬼,何況孫媽媽這種慣會扯威風的。
今兒她也算是倒黴,誰能想到這半夜三更,二房的人會莫名其妙鬨到老夫人的院裡。
孫媽媽一想到,隻要周氏等會子把前兒發生的事添油加醋,再往老夫人耳旁一說,以老夫人徐氏那種針尖兒大的性子,指不準要怎麼好好折騰她。
“夫人您就饒過老奴這一回吧。”孫媽媽帶著哭腔,額頭上都磕出血來了。
周氏眼中冷意劃過,盯著孫媽媽看了許久許久,才道:“起來吧,今晚這事兒就當你承我一次情,這情日後可得還上。”
“是,是……日後老奴這條賤命都是夫人的。”
春末的天氣裡,孫媽媽隻覺得身後涼颼颼的,猶如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趕緊抬手擦去腦門上密布的冷汗,起身時還不忘朝著周氏露出一個諂媚的笑。
等孫媽媽恭敬無比迎了周氏母女二人進屋後,已經坐起身靠在床榻的老夫人,早就等的非常不耐煩。
她瞧著弓身進屋的孫媽媽,語氣不耐:“我還以為你趕著去黃泉路,一去不回了!這大半夜裡的,連個人影也找不見。”
孫媽媽被老夫人的話譏得麵色漲紅,卻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這時候,還是站在一旁的周氏,輕輕笑出聲打圓場:“母親,您就莫要再打趣孫媽媽。這天可憐見得,孫媽媽年紀大,前頭院子裡不小心絆了一跤,磕破了腦袋,又摔花了臉,這才耽誤了母親您的事。”
周氏:“再說了,這也是媳婦的錯,不該半夜擾了母親的清淨。”
這般說著,周氏輕輕拍了自己麵頰一下,轉而火速紅了眼眶,跪哭在老夫人身前:“今兒這事,要怪就怪媳婦性子急。”、
“媳婦十月懷胎,也就一個那麼嬌嬌滴滴的嫡女,聽說她在外頭被人欺負壞了手,所以才一刻忍不了,這大半夜的,都得求了母親給我們家靜淑姐兒做主!”
徐氏聞言,她先是不動色掃了孫媽媽一眼。
果然如二夫人周氏所言,額頭擦破了皮,一邊雙頰高高腫起,上頭還帶了三道頗為刺目的血痕。
徐氏瞧著渾身是泥的孫媽媽隻覺得礙眼,她不耐指著她道:“你先退下休息。”
孫媽媽如蒙大赦,趕緊躬身退了下去。
“母親。”等孫媽媽離去,二夫人又是一聲啼哭,把身後裝得嬌嬌弱弱,委屈得眼眶子通紅的四姑娘沈靜淑拉到老夫人身前。
“這事母親可要給媳婦做主,白日裡我們家姐兒不過是好心找三姑娘說會子話,不小心提到了句她與丹陽長公主庶長孫的親事!不想三姑娘就能因著嫉妒,歹毒砸了我家嬌姐兒的手!”
老夫人徐氏冷眼瞧著沈靜淑腫得通紅的右手,她眯著眼睛看向二夫人周氏:“不是白日裡就被砸了手麼?這麼這會子才鬨到我院裡來?”
“白日裡你做什麼去了?大房姐妹二人的確都是不服管家,也得不了我的喜愛,但你不一樣,你可是這些年來我放在心尖尖上疼著的姑娘,那你為何不早些與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