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沈青稚夢中驚呼,渾渾噩噩醒過神來。
此時正值深夜,哪有什麼黃土堆砌而成的高聳城牆,和西北漫天風沙。
眼前不過是溫暖馨香的床榻紗帳中。
沈青稚揉了揉已然汗涔涔的額頭,啞著聲音對著外間喚道:“書客,扶我起來……”
“姑娘。”書客滿目憂心的外間進來,手裡端了盞子才兌好的溫熱蜜水。
她小心把沈青稚半扶起,待懷裡嬌暖的人兒慢吞吞,咽了小半盞子蜜水,書客才憂心道:“姑娘好端端的怎麼又夢寐了,奴婢瞧著莫不是這上京城風水不好。”
“姑娘在鄉間,與老太太一同靜養,本應該身子骨已然好全了,可自從姑娘回了上京城後,倒是時時夢寐,日子久了,姑娘那心疾的毛病又要犯了。”
沈青稚全然不在意拍了拍書客的手,笑道:“難道就因為心疾的毛病,這上京城我就不回了?就算我不回,外祖母也總得回來吧?”
“外祖母還想著我嫁人呢,我若不回來,老太太她改多傷心那,再說了,外祖母自小就生活在上京,我都拽了她十年了,若這般下去,那是我的大不孝才是。”
書客聽得沈青稚的話,一時無言。
她也曾羨慕過姑娘,自小老太太寵愛,出生便是富貴家族的嫡女,但到了姑娘這般年歲,往往就變得身不由主了。
還不如她,跟了姑娘這般一個好主子,日後就算是一輩子不成婚,姑娘也會護著她一世。
這時候,昏黃的燭光下。
床尾拱出一小塊黑團團的影子,而後嗚咽著朝著沈青稚的方向,滾了過去。
“吃吃。”沈青稚彎著漂亮的眉眼,一把就把那毛茸茸,黑得像小煤球的小東西給抱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吃裡扒外’努力晃了晃小尾巴,複而小心翼翼用腦袋拱了拱沈青稚嬌嫩的手掌心。
丫鬟書客怕小家夥身上不乾淨,自家姑娘又是個體弱了,她看著自家主子懷裡,也不知偷偷從哪處弄來的小奶狗,勸道:“姑娘不如把他交給奴婢照料著?姑娘早些安睡?”
沈青稚摸著‘吃裡扒外’毛茸茸軟乎乎的圓腦袋:“如今可是什麼時刻?”
書客瞧了瞧:“如今寅時才過,姑娘不如在睡會功夫,等會子再起身去老夫人處請安。”
“算了。”沈青稚搖頭,“你扶著我起身換身衣裳,這會子睡下去,估計也睡不安心。”
沈青稚瞧著外頭擦黑的天色,她音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我若是沒記錯,今日是宰輔嫡女,趙家姑娘大喜的日子?”
書客點頭:“是的,昨兒老夫人派人來通知過的,今日恐怕是得帶了府上的夫人和姑娘,一同去宰輔府上賀喜,據說是趙家姑娘特意派人遞的帖子。”
一個搶了彆人婚事的女人,還有臉這般冠冕堂皇給她們府上送喜柬,恐怕也隻有她主母那種被利益衝昏了頭的才會上趕去被趙家嫡女打臉。
沈青稚捏著酸脹的眉心:“那等回去你讓顧媽媽去萬福堂告聲假,就說我早間起身著了涼,趙家嫡女大喜我便不去了。”
“那奴婢扶姑娘睡下?”
沈青稚搖頭:“我還是起身抄寫幾分經文,這般才心安。”
“姑娘怎麼又想著抄經文?”書客瞧自家姑娘近日來,愈發心神不寧,她心頭微頓,也不知想著什麼,臉上神色躊躇,欲言又止。
沈青稚與書客,自小一同長大,對於這個身邊最親密的大丫鬟,她是自來相信的:“想說什麼便說吧,如今倒是有什麼,逼得你都不敢問我?”
書客小心翼翼看著沈青稚:“姑娘……”
“姑娘是……是不是喜歡……喜歡丹陽大長公主嫡子,賀大人!”書客緊張到渾身發顫,閉著眼睛,鼓起了所有的勇氣。
這話問完,書客渾身上下就如脫力般,軟軟的跌坐在床旁的腳踏上,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噗呲。”
本以為會被自家姑娘惱怒的書客,卻聽得耳畔邊傳來淡淡笑聲。
沈青稚逗著懷裡的小奶狗,看著書客笑盈盈道:“我還以為是怎般大的事兒,竟嚇得你這般都白了麵色?原來是因為賀大人。”
書客:“姑娘……難道不會是……”
“對。”沈青稚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我是心悅丹陽大長公主家嫡子已久,不過會是他也純屬意外,因為我也未曾想到當初的賀先生就是賀大人呀。”
書客嘴邊正準備勸的話,一下子勸都咽下去了,她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賀先生就是賀大人?可那位賀大人的傳言,分明與當初的賀先生完全不同。”
“傻子。”沈青稚恨鐵不成鋼伸手,戳了戳書客的眉間,“我外祖母都與你提點過多少次了,眼睛看到的不定就是真的,何況上京傳言裡,也不見得外頭有誰真的見過賀大人。”
“那……”
書客又悄悄吸了口氣,小心道:“那宣平侯府嫡子,那該怎麼辦?”
年前她因為賀慍周旋,她父親與宣平侯府定下的婚事嗎?
那婚事,以她父親那怯懦的性子,恐怕還沒去退掉,老夫人徐氏哪裡不過是因為四姑娘的婚事,忙得腳不沾地,一時半會忘了這事而已,若是想起來。
最後恐怕要鬨得兩家不快,拉不下臉來。
這般想著,沈青稚又想到了,那日賀慍當著她麵撕毀的那封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