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大長公主門外張燈結彩, 炮竹聲響個不停,全公主府上下伺候的仆人都換上了簇新的衣裳,喜氣洋洋就等著新婦進門。
沈青稚出嫁, 按照淮陰侯府中公份額她隻能拿到四十台嫁妝, 而且其中大多都是一些不值錢的大物件。
這也是老夫人徐氏定下的一套不成文的規定, 嫁妝是一定不能多給的,再得寵的姑娘也一樣, 因為這樣子,娘家就能在錢財上拿捏著嫁出去的姑娘,再說了府中值錢的東西還要留給哥兒們打點仕途用的。
現今因為徐氏中風癱, 大夫人梅氏又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當家主母,周氏抱病不出。
三夫人小徐氏難得出頭,借著丹陽大長公主派過來的人手, 把婚事辦得體麵不說,私底下更是扛著壓力把四十台嫁妝裝得滿滿當當。
小徐氏想到丹陽大長公主給出的聘禮就覺得腦殼隱隱作痛。
滿滿當當一百二十抬聘禮不說,還有無數塞不下的大物件,一路從青瓊居擺到了侯府門口,單單看守聘禮的婆子就十幾人。
特彆是那一對鮮活的大雁,據說是賀慍親自捉來的,分毫未傷,丫鬟給大雁喂水的時候, 還差點被啄了手。
好在淮陰侯府嫁妝太過寒酸這事兒, 並沒有讓小徐氏頭痛多久,因為誰也沒有料到, 宣平侯府竟然抬了足足八十台嫁妝過來給沈青稚添妝。
那裡頭的物件兒,據說其中六十抬是梅老夫人當年出嫁的東西,剩下的二十台, 是沈青稚兩位舅舅給出的添妝。
這麼一加,也湊足了一百二十台。
當吉時到,沈青稚被沈言珩背著出門。
趴在兄長寬厚的背上,沈青稚紅了眼眶,她聲音哽咽:“哥哥。”
沈言珩走得平穩:“莫哭,就算嫁出去,也都在上京城,隨時都能見,日後家中有我,淮陰侯府就算是根子爛透了我也不會讓它倒了,那些爛了的地方大不了割掉就是,隻要有我家,這裡依舊是你與苓綰的娘家,沒有人能傷的你們。”
沈青稚點頭:“好。”
進了花轎,大紅的蓋頭下,沈青稚隻在上花轎時隱約看到高頭駿馬上,那牽著韁繩的手,以及那一身令她暈眩的紅衣。
鑼鼓嗩呐還有喜婆不停的恭賀聲,沈青稚昨晚睡得不太好,這會子被花轎一晃,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起來。
花轎穿過街巷,不時聽到各種驚呼聲。
也不知道是因為新郎官的俊美容貌,還是因為從淮陰侯府出來的那足足二百四十抬紅妝,等沈青稚的轎子停在丹陽大長公主府前時,那最後一台嫁妝竟然還未曾從淮陰侯府出來。
之前宰輔趙家嫁女,可畏是聲勢浩大,最終因為一場瓢潑大雨壞了興致。
今日沈青稚出嫁,那才是真正讓上京百姓大飽眼福,知曉什麼叫做功勳貴族的豪橫富裕。
轎簾被人掀起,蓋頭縫隙下伸出一隻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青稚。”
沈青稚心口發顫,下意識想掀了蓋頭去瞧外麵的人,那撲麵而來的佛香,整個轎子裡都充斥著賀慍身上的味道。
沈青稚不知覺伸手,被賀慍一把握住,轉而整個人都被他拉進懷中大橫抱起。
全福人的驚呼聲,賓客的笑鬨聲:“姑爺!這不合禮數。”
火盆是他抱著她跨過的,從丹陽大長公主府正門,一路到拜堂的正廳,沈青稚都是由賀慍一路抱著過去的。
沈青稚羞得雙頰通紅,伸手摟住賀慍的後頸,仰起頭聲音極輕在他耳畔嗬氣:“賀慍,這不合禮數。”
賀慍低聲笑:“今日起,日後的每一步,由我帶你走,你隻需站在我的身後,不沾任何汙穢。”
“青稚,今日之後你便是我妻,上京皇城,天子腳下,你不用再懼怕任何人。”
沈青稚被賀慍輕輕放在地上,雙腳落地的瞬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二人拜堂後,沈青稚被丫鬟婆子簇擁著進了新房,賀慍則被一眾男客拖到前頭敬酒。
她一身大紅喜服坐在喜床上,四周有帶著善意的說話聲,輕聲細語,聽得出來,這些能進入她喜房裡的太太姑娘們,估計都是丹陽大長公主的至交好友。
眾人陪著沈青稚說了一會子話,而後非常識趣都找了借口起身離去,不一會兒去而複返的鄭嬤嬤悄悄往她手裡塞了個熱乎乎的東西。
沈青稚垂頭一看,竟然是塊新鮮出爐的糕點。
鄭嬤嬤笑得慈善:“夫人,丹陽大長公主特地吩咐小廚房給你做的,賀大人正在外頭被同僚拉著敬酒,這一時半會估計還走不開,殿下估摸這你大半日都沒吃什麼,所以叫老奴悄悄給你送來。”
沈青稚雙手托著那塊畫著百子圖,做得格外精致的糕點,小口小口吃著,鄭嬤嬤見她吃的差不多了,又適時遞上一杯溫熱的蜜水,笑道:“這蜜水是大人讓老奴準備的。”
沈青稚抿著嘴笑:“辛苦嬤嬤了,等這結束,我得叫夫君給嬤嬤包個大紅封才是。”
鄭嬤嬤不愧是宮裡出來的,她笑眯眯道:“那老奴先謝過夫人了。”
“夫人帶來的丫鬟婆子,老奴都讓人安頓好了,等大人揭了蓋頭後,她們就過來伺候夫人洗漱。”
喜房裡,門窗根本擋不住外頭的熱鬨,那聲音越來越近,然後沈青稚聽得清楚,外頭門開了,那些要鬨洞房的客人們都被丹陽大長公主給擋在了門外。
賀慍身後隻跟著捧著托盤的全福人。
蓋頭掀開的一瞬間。
那鮮豔又莊重的大紅色,撐著沈青稚那張沒得驚心動魄的臉,賀慍閉了閉眼,壓下那股席卷全身的悸動,穩穩端起托盤裡酒杯。
二人呼吸交錯,伴著酒水的醇香,賀慍眼神暗了暗,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抬起沈青稚的下顎細細端詳。
呼吸聲越來越近。
喝過合巹酒後,房中伺候的下人已經退的一乾二淨。
“累不累?”賀慍伸手托著她後頸,不輕不重按著。
沈青稚想要否認,卻發現脖頸在男人的手掌心上,根本就動不了分毫。